心里有病,说出来也许就好了。
(一)
今天初八,是Y的生日,C请了半日假,买了号称本市口味最佳的榴莲千层带回去。网购的牛排正好也到了,C是第一次煎,学着菜谱,掐着时间,一面煎90秒,而后加入黄油,翻一面再煎90秒, 闻着还香,出来成品口感却太老,Y倒是一扫光了。啊,还煎了一个爱心鸡蛋给寿星。小孩儿才不到四岁,极爱榴莲千层,边吃边赞叹, 怎么有这样好吃的蛋糕啊!
中午C接到电话,老板问,还在办公室吧?C回说已经到家,心内略有不快,明明之前已经跟他讲过下午要请假,却还是要这样问。 就像过小年那天, 也早就安排了休假回娘家,出门的时候,老板又来电话问,还没有出发吧,有个合同必须再打印一次。后来C还是没有去办公室,打电话要同事帮忙处理了。 从上一年年底开始,工作中颇有一些小事情惹人心烦。
今天也是开年工作的第一天,C早上第一个来到公司,同事都很诧异,毕竟她是惯常迟到的,也不打卡,老板睁只眼闭只眼也几乎从不管。只有C知道,往常老板不管,只因她一人身兼多职,外贸员内销员行政文秘统统是她一人 ,完成得又好,工资将将压在她的底线那里,再少一块钱,她都想撒手不干。接水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坏消息,部门的小M想离职,说事多钱少福利差,回家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支持她离职。这个部门,其实就C跟小M两个人,C是主管。
眼看旺季来了,小M若是离职,C这边事情就会堆成山,难以支撑啊! C感觉焦头烂额,头一天晚上睡太晚的困顿也涌了上来,她挽留一番,却也说不出什么鼓舞的话。
(二)
马上就三十一岁了,C突然觉得生活有点复杂。
网上买的牛排, 婆婆很嫌浪费钱,没有当着C的面说什么,背地里骂了Y一顿,C照常当不知情。这也是她和婆婆的相处之道,充耳不闻,我行我素,相敬如宾,不卑不亢。
老太太如今七十二了,在将近四十高龄的时候拼命得了Y这一子, 虽偏爱有加却很难得的没有溺爱。 Y还有四位姐姐,大姐姐跟C的母亲是同龄人。对于C这个儿媳妇,老太太爱屋及乌,心疼儿子,也就跟着包容了C。
小孩过完年要继续上幼儿园,先前读的那家车程是5分钟,说不出什么亮点的地方,C就权当有个地方看管小孩,还能有些玩伴,否则整天整天在家里跟老人一起看电视。 婆婆说年后就换到楼下更小的那家幼儿园,最大的优点是便宜,再就是离得近,抬脚就到了。 初时C有些反感,后来想想也就算了,就这样普通的养着小孩好了。
C自己也不是娇惯的人。怀孕本是意外。期间,一直也没有觉得自己是要做母亲的人,照常上着班出着远差,除了有回晕车吐了,以及有次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其他再无不适。直到生产前一个月,肚大如罗,走路都艰难,像鸭子划水般摇摇晃晃,公司人事生怕出什么差池,劝她休息,这才休了假。顺产生了宝宝,出院那天C觉得自己状态很好,就走路十多分钟然后爬了四层楼梯回家,邻居妇人看到啧啧直叹年轻人不懂事,“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后来这句话C又反复听来很多次。
月子一开始是在娘家,C的父母能帮一点忙,但主要还是靠这对新做父母的年轻人。 Y前后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极力体贴着产后的C,两人百度了怎么给新生儿换尿片,怎么给新生儿洗澡的视频,稀里糊涂的带着孩子。Y去上班后,C一人苦苦撑了个把星期。还差三天满月,C终于答应和婆婆去同住,婆婆养育过五个子女,经验丰富,迅速就上手带这小孙女。 C却迅速瘦了下来,产后3个月回去上班的时候, 体重已经跟产前一样了。这些说话间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C也从原来的公司离职换到来现在这家。
(三)
近来几月,C总是和Y反反复复在争吵中轮回,不对,应该说是冷战。就好像有个什么按钮在她身上,一触即发。
每次都是固定的模式,比方C发现Y又去打牌了;比方Y被老太太骂了——Y挨骂的点多是集中在C花钱了,Y打牌了,或者老太太带孩子心烦了或者C几乎从不做家务这几样事情上, 挨骂后他自己心情不好,对C也就懒懒的,话里带点刺。C人虽不精明,第六感却是灵敏的,虽不明白事由,甚至也说不出Y哪里令她不快乐了,情绪却会不能自制的低到谷底,一沉再沉,渐渐不想同他讲话。
冷战,像是C天生自带的武器,其实是虚弱无力的反抗 。冷战有时持续三五天,有时十来天, 他会讪讪的问两句发生什么事情了,或者诘问C不是答应不再冷战吗?
有的女人,愤怒的时候会吵会骂。 而C是另一种极端, 生气只会带来失望,无言的绝望,坏情绪像浓密的寒流,挟裹着她, 心里像藏了一口阴冷的井,寒冷另她开不了口。不,只是对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工作的时候,她还能和同事说笑。 对着婆婆,还能同她闲扯几句蜚短流长。陪着孩子,总是被她天真可爱的话语和动作逗得前仰后合。对Y,也许是太严苛,容不得一丁点尘埃。 C怀疑这冷战的基因来自于她的母亲。
母亲是贤淑而耐心的,笑是羞怯的,持家是能干的,不和乡邻扯家长里短,她不曾说过C一句重话。 C对母亲,是敬着的,爱着的,C没有什么朋友,但从前常常和母亲讨论很多很多,像两个平等的好朋友,能聊好几个钟头,笑也是大声的。 关于幼年的记忆不多, C却总是记得那时候,不知什么缘故,尚年轻的父亲惹恼了母亲,后者不愿在孩子们面前生气, 放下碗筷躲到房间里不出来。 父亲便跟进去房间,软言细语,百般抚慰,及致母亲憋不住笑了,父亲便搂着母亲的肩出来继续吃饭。C也许就这样潜移默化的学会了冷战。
Y本是最没心没肺的孩子,从不思虑过多,也不要求过多。 他面相成熟,都以为他稳重,实则是个毫无心机的Boy,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他吃的时候便沉浸于吃, 玩游戏的时候,看网络小说的时候, 打牌的时候,都是极其满足于他那一方小世界的。C同他,既是相似的,又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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