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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天天拍这些Snapshots,就是天天记录各种各样的死亡时刻。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悼念。
—— 题记
在《我读.2》中无疑有很多精彩的书目简介,但是我一下就被这篇标题所吸引《冷静的暗房》。
在手机随手可拍的时代,暗房渐渐被淡忘;或者说是被凑热闹的围观者遗忘,而成为专业者更安静的精神净地。
影像是什么时候进入父辈们生活的?它的出现有何意义?它的未来有走向何方?
这些问题我过去不是没有朦朦胧胧地思索过,然而每次刚要触及迷雾中的内核时,问题往往被外界的纷扰席卷而过。《冷静的暗房》的作者却抽丝剥茧,提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撼的思路: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悼念。
在此之前,照片之于我们的生活,喜庆的意义居多。在生的喜悦和死的悲戚之间,我们往往有意无意地忽略掉死亡。那时候,只有父辈结婚,才会专程去照相馆拍一张结婚照。甚至照相馆可能是当地唯一的一家,甚至黑白的结婚照上新人面颊上还有后期染上的腮红。或者,家族添丁,小婴儿出生后留下脚印胎毛,同时也郑重其事地留下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张照片。甚至随着孩子长大,每个月抱着白胖胖的奶娃在照相馆红平绒铺成的台上留下半裸的、趴着的、装花盆的、坐着笑得流口水的各种成长照,一月一张,珍而重之,装帧成影集防潮防湿。唯其难得,所以珍贵。
我以为照片和悼念的关系仅仅存于葬礼上,放大的黑白照片,意味着永久地失去。一个人一生能失去几个亲人呢?又经得住失去几个亲人呢?唯其少见,所以忽略。
但是,无论喜悦还是悲戚,拍照的意义是鲜明的,是生活中的高光一瞬、或者至暗时刻,是照片凝固了关键的瞬间。
什么时候开始,照片不用冲洗了,只需要导入电脑内存了,甚至进步到只需要存在手机相册里了。电脑坏掉了、手机弄丢了,储存的照片也消失了。初时还心生遗憾,其后习惯了,这时候就是影像泛滥成灾的时代到了。
李昱宏,《冷静的暗房》的作者,是位年轻的台湾学者,英国布里斯托大学艺术硕士,主修电影制作;后在悉尼科技大学攻读创作艺术博士,研究摄影美学中的决定性瞬间。发表过大量旅行文学与摄影作品,如《欧游的鳞爪》《冰岛日记》《眼睛的秘境》《动物狂想曲》等,多次获得国际摄影奖。他长期沉浸在光影和暗房中,不仅捕捉每一种生命形态的特别时刻,更是用光线、用镜头书写生命的意义,他的镜头下一定多次思索生与死的意义,存在与逝去的内核。
然而,一切都在我们毫无觉察中慢慢地发生变化。
前不久和一个台湾朋友聊天,说起现在一些80后的台湾年轻作家。有一回,她带了几个年轻女孩去一位文坛老前辈家做客,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了个指甲剪。女孩们都光脚穿着凉鞋,忽然兴奋起来:“这个指甲剪好特别,我想借来剪一下脚趾甲行不行?”老前辈呆住了:“你就在我客厅剪脚趾甲?”“是啊。”女孩还真的剪起来,边剪边夸“好用”。旁边的女孩说:“真的吗?那我也要剪剪看!”结果五个女孩第一次去老前辈家做客,就在他家客厅里先剪了一轮趾甲,而且整个过程都拍照记录下来了。
这里想说的重点其实不是剪趾甲,而是拍照。我发现80后和90后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喜欢拍照,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拼命想要记录下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当然,如今拍照片也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专门的照相机,手机就够了。而且又有那么多发布照片的渠道,有博客或MSN,还可以通过彩信广为散发。
如果读者问:拍摄剪指甲有何意义?且剪指甲的时机、场景合时宜吗?一定会有人回怼:拍照喂食么一定要又意义?剪指甲为什么不能自由?
我顿时觉得拍照和价值观,在时代的推进中已经被划拉出无数条不好理解的沟壑。
这时候,梁文道点评道:
《冷静的暗房》中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这本书试图从旧有秩序中发现新的摄影元素,并结合亚洲尤其是中国的独特环境,融入美学与哲学的论证,厘清了许多关于摄影的重要命题。比如书名《冷静的暗房》,就意味着旧有的摄影时代的消逝,暗房日趋沉静,其中的药水与放大机已渐渐不再使用了,几乎所有的摄影者都迎向现代之光,而那道现代之光是由数码构成的。
科技进步使得数码摄影成为极其普遍的记录方式,但在作者看来,摄影数码化使得人们舍本逐末,往往忘却了摄影的目的,而陷入一种僵化的思考逻辑,将传统摄影拱手让于数码世界。网络传播也取代了旧有的沟通模式,摄影的未来将如何发展?已成为一个非常有趣的议题。
婚纱摄影难道不是个典型案例么?婚纱摄影公司声称“全包”,比如新郎、新娘穿什么衣服,住什么酒店,在哪里拍照,整个旅程从吃穿到选景全部包下来。他们设计整个环境,比如人造或真实的欧洲古堡、海边沙滩,大片的薰衣草花田,指导新人的动作、表情。有可能不同的新人在同一个婚纱摄影师的镜头下重复相同的套路。婚纱摄影师可能连新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因为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需要认识你,他只要把你带进早就设计好的环境里,拍出特殊效果的照片就行了。
“经过化妆的新人们笑得很开怀,或者依照摄影师的指示,表现得若有所思。他们穿着这辈子可能只会穿一次的欧式礼服在夕阳下看海,但我们却无法从这样的照片里看到这些人的真实故事。对于照片中的人而言,这或许也是最诡异的地方,照片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真的是即将与我结婚的人吗?二十年后,也许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们就是原来那些照片中的主角。”
一旦摄影陷入僵化的思考模式,拍摄的照片还有任何意义吗?
不管是类似剪指甲一样的生活中随时随地的Snapshots(快拍),还是婚纱摄影这种特别的摄影形式,不管是真实或是做伪的状态,摄影的初心在哪里,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冷静的暗房》中,作者提醒我们,摄影其实是一种与死亡有关的东西。
看到这里,我终于鼓起勇气揭开了拍摄表面温情的面纱。人,其实从一出生,就开始向死而行,或早或晚,死亡都是必然的终点。医生可能是这个队列中阻止你的肉体提前去插队的人;而老师则是这个队列中让你的灵魂存活得更长久的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段一段过去的,而且永不回头。摄影就捕捉了那即将永远消失的一刻,留住了它,而这一刹那,无论有意义还是无意义,它必将成为已死亡的上一刻,必将成为结束,这对我们每个人而言是很残酷的。梁文道说:“如果老去之后再看到那一刻那个年轻的死掉的我,该如何欷歔不已呢?这种死亡在那一瞬间被捕捉下来,就好像预知了这个被拍的人终有一天会真的死去。”
我们天天拍这些Snapshots,就是天天记录各种各样的死亡时刻。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悼念。
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又似乎还是迷糊着,无论是死亡还是悼念,我以后仍然免不了拍照。但是,我想推荐给你们:《冷静的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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