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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女在家排行老六,是老幺,上有四哥一姐,老父老母老来得女,自然喜上眉梢,格外看重,为其美名毛女。此名一直沿用至今,并无其它大号。
年轻时的毛女是名副其实的娇娇女:窈窕的身段,如柳叶的眉梢,一张樱桃小嘴能说会道。特别是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那一根在纤腰上晃荡着的麻花辫,不知勾住了多少男人的眼睛,迷糊了多少男人的神经。
毛女的婚姻并不像她的几位哥姐那般顺利,她爱情的第一箭射向的是一位军人。男子高大魁梧,英俊挺拔,是外地的。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是毛女的初恋。她爱得一塌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此事最终被军人所在驻地部队得知。这位可爱的军人被开除军籍,遣返原籍。高个子军人匆匆离开本县,甚至都未跟毛女告别,从此一去不返,只给毛女留下了一个酷似他的儿子。毛女哭得死去活来,但还是做了未婚妈妈,那一年她二十岁。
未婚先当妈的毛女带着儿子虽然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下尴尬的过日子,但并不艰难。父母依然疼爱这个幺女,男人们也并不因为她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就不再爱慕于她。儿子四岁时,在众多追求者中,毛女的爱情之箭又射中了一位商人。他虽其貌不扬,但穿着得体,举止有绅士风度,关键是特有钱,而且还有女人最易心动的体贴与温柔。这次毛女学乖了,打了结婚证,买了新房子,像像样样地过起了日子,不知羡煞了多少男人和女人。可惜好景不长,商人一次生意场上的投资惨败,虽未给毛女留下什么债务,但从此远走天涯,亦一去不返,给毛女留下一个女儿和一份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也算他有良心,破产前早将财产公证,否则逼债的准得把她逼疯。
带着一双儿女的毛女确确实实沉默了好几年,年迈的父母相继去世,世上再无人视她为娇娇女了。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仅靠坐吃山空,毛女认为不是个办法。她倾其所有积蓄,再东借西凑,终于开起了县城一家颇有规模的化妆品销售店。名卖女性化妆品,其实光顾的男人也真不少。小嘴仍然能说会道,脸蛋依然鲜嫩白皙,身材更加丰满挺拔。她的生意始终红红火火,毛女成了县城小有名气的女老板。这期间说媒的也真不少,可毛女一一拒绝,不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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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女三十八岁那年,做了一件大事。这在小县城可谓前无古人,以后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开农用车的阿山,因出车祸而债台高筑。父母无能为力,亲戚亦表遗憾。走投无路的阿山,借酒浇愁,无意闯入毛女店里。可能喝多了,趴在毛女膝盖上,痛哭流涕,喃喃自语。不知到底是什么触动了毛女心底那根最柔软的神经,毛女考虑片刻,竟然答应借钱,帮他还清债务,息事宁人。二十三岁的阿山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硬要娶毛女为妻,而且态度特别坚决,特别诚恳。十年未婚的毛女挡不住这番强烈新鲜的爱情轰炸,投降了,嫁给了比儿子大五岁,比女儿大十岁的小新郎。
这在小县城可谓是惊天动地,儿子与她闹翻了,她设法让儿子参了军,走了他爸爸的老路;哥姐拿断绝来往威胁她;阿山老爹说只要阿山敢娶这个女人,他就喝老鼠药自杀。威胁归威胁,毛女还是嫁给了阿山,阿山爸也没喝老鼠药,只是自此不认这个儿子。不认就不认呗,老妻少夫照样过日子。毛女对阿山蛮好,阿山对毛女更好,大街上两人都勾的得紧紧的,腻歪的很,让年轻人都脸红,真不亚于少年夫妻。
阿山除了开车,一无所长,又没耐心帮毛女看化妆品店。再说毛女也不放心哪。光顾化妆品店的多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阿山坐多了,毛女总有点心慌。阿山喜欢上了打麻将,毛女灵机一动,盘掉了化妆品店,开了县城第一家茶楼,名为“毛女茶馆。”明为茶馆,实为赌场。你别说毛女真有生意才能,也许得商业前夫真传,做什么像什么,而且杀伐决断,非常有魄力。这茶馆不仅收台子费,而且还兼办正餐、夜宵,卖点零食、糕点、烟酒……总之生意火得不得了。这儿阿山也派上了用场,俨然上海滩洋场老板,头梳的光溜儿,嘴皮子也越磨越会说话。顾客三教九流,财大气粗者居多。有年轻时追求过毛女的好事者经常调侃“毛女啊,男人是不是年轻点的更有味呀?”毛女扭扭她日渐发福的肥腰和硕大的屁股,嗲声嗲气的说:“当然罗,当年你嫩骨头老娘我就没看上,如今老骨头更是看不上哦。”听得阿山脸红一阵,白一阵。
几年茶馆下来,毛女的钱袋赚得鼓鼓的,随之而来的是毛女彻底发福了:原先的瓜子脸像南瓜, 身材像冬瓜,腰粗如水桶,就连曾经黄莺般动听的嗓音也变得粗声粗气。毛女拼命地往脸上抹白粉,周周做美容,净穿些年轻人都不大敢穿的大红大绿服装。而阿山经过几年的磨练,反倒老练多了,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夏天的夜晚 ,赌场散时,毛女总是搬把躺椅放在茶馆门前的场地上。左边坐着她的小丈夫,右边坐着她花季的女儿,周围是无聊的纳凉者。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儿,简直是年轻时毛女的再版,只不过比那时的母亲更丰满,更风情,而毛女竟然没在意。她自豪的躺在丈夫和女儿中间,谈天说地,论今道古,全没注意丈夫和女儿脸上的表情。旁观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谁敢跟毛女说这个呢?她的粗暴与谩骂不是谁都敢领教的。
又是一年夏天,丈夫和女儿突然不见了,连同那张留给女儿的存折。没留下任何话语,亦一去不复还。毛女着实病了,茶馆亦停了,人似乎憔悴不少,大红大绿的衣服穿得少了,脸没抹得那么白,话也说得少。半年后,茶馆重新开张,装饰一新,又请了几个年轻健壮的男孩子打杂。每每从茶馆前经过,透过玻璃窗,经常可以看见她靠在一些打牌的男人身上,跟他们打情骂俏,笑声不断。不过,总感觉她声音干涩,笑声做作,目光也比以前要呆滞、昏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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