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是花间词派开山鼻祖温庭筠的词作——《更漏子·玉炉香》。
而花间词派亦是天下词宗的主要派门之一。
化词作为剑招,纳词意入剑意,便是天下词宗的总体特点。
故而,这首《更漏子·玉炉香》,是词,亦是剑。
然而此刻,却是剑非剑。
因为使出剑招的人,手中却无剑。
手中虽无剑,却有剑指。
指上,有惊虹。
一指惊虹。
苏县以其园林而甲天下,这狮子林便是苏县四大名园之一。
狮子林中,指柏轩前,苍劲古柏环绕之下,曲觞以指为剑,试行玉炉剑法。
一剑,宛如三更梧桐雨。
一指,恍若夜雨滴空阶。
剑随心转,好似蜡炬成灰泪始干。
指由心发,仿佛懒起画眉梳洗迟。
海纳百川,故能成其大。
这便是虚无第一层境界——无用之用。
所谓无用之用,便是师法于世间万物,融入到自己的招式之中。
不拘泥于形式,突破招式的界限,掌法可以是刀招,拳脚也可以是剑法,纳无用之招为有用之法,这便是一种无用之用。
曲觞会去接触花间词派的武学,一方面是积蓄自己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实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半月之后的骚客雅集做准备。
策机堂的藏书阁中,各大门派的各种武学都收集了不少。曲觞奉策机堂前任堂主许天一的遗命,继任堂主,要想接触这些典籍并不难。再加上从小泡在藏书阁里的许静姝从旁辅助指点,曲觞在短短时间内便大概掌握了骚客雅集四大宗脉的武学特性。
“姝儿,我总感觉这招走得有些不对,你说这……”
曲觞行招至一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要出声询问一旁的许静姝,却看到她站在一旁愣愣地发呆。
这可是一向智绝的许静姝,鲜少出现的情状。
温庭筠这首《更漏子·玉炉香》,写的是闺中思妇的离愁,倒是有几分说到了许静姝的心里。
许静姝的心里,有一间闺房。
许静姝在里面,曲觞在外面。
里面的人想出去却不能。
外面的人想进来却也不能。
因为无论是许静姝,亦或是曲觞,都有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觉自己不够爱对方,故而不配爱对方。
而这个心结,最终化成一堵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都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来消化,解开这个心结。
“啊!”
许静姝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从思绪之中跳了出来。
“姝儿,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静姝看到曲觞关怀的目光,顿时心神定了定,回应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走神。”
曲觞如释重负,放松一笑:“那就好。你快帮我看看这招……”
就在这时,有一策机堂弟子走了进来,朝两人行礼汇报说:“启禀堂主,小姐,烟花百尺楼派人来了。”
许静姝心神一提,眉头也随之一紧,整个人从儿女私情当中抽跳出来,又进入了冷静理性的智者状态。
她与曲觞对望了一眼,吩咐道:“请他到暗香疏影楼等候,我们马上就到。”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暗香疏影楼依水而建,古朴清雅,若是登高远眺,能鸟瞰整个狮子林。
策机堂在苏县重建之后,这暗香疏影楼便是整个策机堂的机要核心。
来人已在暗香疏影楼二楼等候,曲觞与许静姝拾级而上,注意到窗前一条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背影。
那人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身回头,拱手行礼。
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年纪,手上盘着的三枚铜钱,这些特征都让曲觞与许静姝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六壬。
但是眉眼之间,好像又有些不同。
少了点精明,却多了些温柔。
那人一见许静姝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立时明白,放松一笑,对许静姝说道:“在下六爻,奉我家宗主之命,特来拜见许姑娘。”
曲觞半知半解地问道:“不知六爻先生与……”
六爻对着曲觞,又是淡淡一笑,清新儒雅,温文回应道:“六壬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曲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许静姝手中团扇一转,便直切主题:“柳先生派你来,有何要事?”
“我家宗主命我给二位带来了毒孤谷的消息。”
许静姝眉头一低,心中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消息?”
“根据线报,毒士独孤鸿趁着独孤鹤闭关,在谷中大肆铲除异己,安插亲信。不久之后,恐怕就要有所动作了。”
六爻的话虽然没有把话挑明,许静姝却已然心知肚明,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默默走到了窗边踱起步来,脑中亦飞速地旋转着。
曲觞思虑不及许静姝快,但也稍稍反应了片刻之后,便明白了六爻的意思:“你是说,独孤鸿要自己当毒孤谷主?”
六爻点了点头,以示认可。
当年是独孤鹤亲手送上了“有辱斯文”的解药,替曲觞解了围。
他又命毒韩湘相助曲觞,谁知毒韩湘却命送紫清山,才为曲觞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独孤鹤还会同柳之羲,秦离,为曲觞输功一天一夜,化解若水寒毒。
当年长江之上,不过匆匆一面,独孤鹤便几次三番相救曲觞,这份恩情,曲觞一直感念在心。
如今独孤鹤有难,曲觞又怎会不焦急?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脑子越是一片空白,根本什么办法也想不到。
他本能地看向了窗边踱步的许静姝。
“姝儿……”
“明天就出发。”
曲觞一愣,他没想到他问题还没有说出口,许静姝便已经想好了一切。
“我想柳宗主刻意带来这个消息,就是希望我们去吧。他还真是了解他弟弟。”
许静姝忍不住转过头,用一种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六爻。
六爻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二当家是否安好?”
“他去逛集市了。”许静姝转向曲觞,“你去把他找回来吧,咱们该准备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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