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二姐三姐和老屋
最近看一本陈坤的书《往西，宁静的方向》，其中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如果可以穿越，你想回到什么时代”。我想，如果可以穿越，我要回到儿时过春节的时候吧。毕竟穿越是不可能的，但想象是无所不能的。我决定在记忆中重新搭建小时候过年时的老屋。
儿时过年的记忆是跟老屋连在一起的。
老屋在梧桐镇，建在半山坡上，翻过山就能到我小时候上的中心小学。老屋座南朝北，主体是两层的土楼。一层和二层的中间都是大厅。厅的两边各有两个房间，一前一后。楼上四间房是卧室，楼下的四间房两间是客房，还有两间是储物间和饭厅。
厨房建在楼的东侧，与饭厅连在一起。
在脑海中把老屋重建好后，就可以在老屋的每个地方加上过年的情景了。
老屋朝北的门都贴了春联，通常是父亲和大哥一起贴上去的。厨房的门上贴的春联，横批是“家和万事兴”。这也是父亲和母亲在我成家后经常嘱咐我和太太的。家和万事兴，也是我们家的家风吧。
厨房基本是阿嬷的天下。母亲很勤劳，却不大会做饭，过年时也只能帮阿嬷打打下手。红团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过年美食。厨房的记忆，与一家人一起做红团的情景是分不开的。
厨房里，阿嬷正在指挥着我和三个姐姐在做红团，大哥在生火，二哥不知躲哪看书去了吧。
红团是福建人家过年必做的美食。红团皮是红的，馅是糯米。我很爱吃糯米做的食品，红团是我的最爱，也喜欢帮阿嬷一起做红团。阿嫲把糯米在锅里蒸好，再和上红糖，就叫我的姐姐一起做红团了。阿嬷把糯米搓成米圆子。大姐把面粉加水和红花和好，搓成条，分成小面团。二姐把面团贴成比饺子皮粗几倍的面饼，三姐拿面饼包上米圆子，搓成球的样子，然后就轮上我大显身手了。
做红团的模具，我们叫“印”。阿嬷在我面前摆上一片粽叶。我把那红色的球放到印里，用手腕把球压平，接着右手抓住印的把手，把它立到粽叶上，重重地一敲，红团就整个掉到粽叶上了。一个粽叶一般放三个红团。
粽叶放满后，阿嬷就拿剪刀顺着红团边把多余粽叶剪掉。
有一次，我把那红球放印中压好后，在桌上敲一下，红团没乖乖掉出来，然后使更大劲敲，还是没出来。我急了，双手抓起印用力往桌上剁。当然，还是没出来。姐姐们看我着急的样子，嘻嘻地笑。
阿嬷也笑了：“不要急不要急，让阿嬷看看。阿弟，你可能忘了沾面粉了。”
我一想，肯定是。我当时做了一会红团，估计就失去耐心了，于是就忘了把红团球放装干面粉的碗里沾些面粉，再放进印里。
（看着一脸冏态的“我”，我也笑了。）
红团全做完后，还要放锅里蒸个十几分钟。 红团蒸熟后，阿嬷给我们一人一个先喂喂馋虫，剩下的要放到储物间的晒匾上晾。
厨房与饭厅间有门相连。饭厅正中央，支着过年和宴客用的大红圆桌。这大圆桌和配套的十张凳子平时放在储物间里。
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是整个春节最隆重的一顿饭了。不知为什么，小时候的年夜饭的菜，大都记不清了。暂且不往红桌上放东西吧。
储物间就在饭厅的后边。一进去，酒味扑鼻而来，是角落放着两个半米高的瓮散发出来的，瓮里是阿嬷酿的青红酒。瓮旁有三个小缸，缸里是阿嬷在腌制的糟鸡。对了，糟鸡是年夜饭中的一盘菜。曾看到阿嬷从缸中取出用白菜叶包着的整只的糟鸡，然后切块后上桌。想来糟鸡应该是这样的：先把鸡蒸熟，放凉后抹上一层盐，再拿菜叶包起，而后放入小瓷缸中，再用酒糟整个埋起来，最后把缸用塑料膜封起。
小缸的旁边是一个大水缸。水缸里放的是干花生，爆好的米花。小时候每当我跟阿嬷说自己肚子饿，阿嬷就会挪开水缸上木盖，从里面拿花生或米花给我。
储物间的正中央是拿几个板凳撑着的一个大晒匾。晒匾中放的是红团。春节的每餐饭前，阿嬷把红团放蒸笼中再蒸一会，就成一道菜了。
一楼的大厅基本没放什么东西，两个客房也只各摆一张木床。客房和大厅是我跟小伙伴们玩游戏的地方。我们玩的游戏类似捉迷藏，名叫“打呯”。与捉迷藏不同的是，参加打呯的两方人数相同，一方是“警察”，游戏开始要先在自己的“总部”呆着，从1数到20。另一方是“土匪”，游戏一开始就要各自找地方躲起来。警察数完数就要去找土匪，要偷偷地找，不能让“土匪”先发现。如果其中一方的成员看到对方的任一个，就要马上喊“呯，XXX(名字）"，谁先喊”呯“，被”呯“的那人就被毙了。最后有成员幸存的一方就是胜利的一方。
在客房和大厅，我就加上小伙伴此起比伏的喊”呯“的声音吧。
上了楼，就进入楼上的大厅，大厅北向有门通往木制阳台。大年三十晚上，在阳台放烟花对我来说是比年夜饭更重要的节目。最喜欢的是一种手枪形状的烟花。因为个子小，比我大十几岁的大哥会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拿烟帮我点烟花。然后我会把枪举得高高地，兴奋地看”枪口“喷射出来的烟花。
卧房中关于过年的回忆不多。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总是早早起床。一个是因为兴奋，另一个原因是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大年初一的早饭是长寿面。
嗯，饭厅的红桌上放了阿嬷帮我煮好的长寿面。碗里有两个荷包蛋，我们称之“太平蛋”。长寿面也就是线面，色是白的，做法有点像拉面。长寿面是要现煮现吃的，煮好不能放太久，否则面会粘在一起。
阿嬷在我吃长寿面会跟我说：“太平蛋要吃掉哦。吃完一生太太平平。”
从小到大，每次离家去外地，早上也是必要吃长寿面的。小时候吃长寿面吃得欢欢乐乐，长大后吃长寿面经常要吃得泪流满面。
今年春节还是回不了老家过年了。这重建好的老屋和装有老相片的相册会伴我度过这个想家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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