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浜冰封要满足两个条件,温度够低,风够小。江南很少有这样的天气,所以,王二浜很少被冰封。
冬至,冰封了王二浜,鸭子在水桥边干瞪了几回眼,灰心丧气地回上了岸。
鸭子喜欢水,再冷的天气,它们也会在水中快乐地玩耍。我闲来无事,去柴房提了把锄头到岸边,敲击水面围栏中的冰面。冰面坚硬,第一下没使上劲,冰面上只留下一小块白花花的印痕。我摆正姿势抡圆了锄头,很快势如破竹,冰层破裂的声音细微而清脆,一条条裂缝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一点也不暖和,只是斜斜映在冰面,反射出来的光有点耀眼。原野安静着,鸟类也安份了许多,几乎见不得它们的身影,只有高速公路上的喧哗,连绵不绝。
恍惚又见到了从前的样子,81年还是82年的王二浜也冻上了,父亲和我用一艘五吨的水泥船,运稻草到窑厂换红砖。王二浜水面宽阔,即使冰封,冰也不厚,我在船头,父亲在船尾摇橹。水泥船破冰前行,冰裂的缝隙四射开来,水波与碎冰荡漾,一样是细微和清脆的声音。
肯定有什么不一样,不然,我不可能在四十余年后还能记得那样的场景。
我家到窑厂水路有2公里多,人力摇船速度很慢,很要花些时间。所以我们出发应该很早。空气清冽,冰面不会有水汽蒸腾,王二浜附近的人家都枕河而居,屋后总有片或大或小的竹林,竹林中夹杂着三两棵高耸的大树,气温一低,大清早的也稀有鸟儿鸣叫。
那是什么地方不对?一列高铁呼啸着越过王二浜,声波压迫着我的听觉,经久不绝。
我不知下一班高铁何时经过,突兀地闯进我的耳膜。
对了,是声音。
四十年前王二浜冬天的清晨是安静的,所以那冰裂的声音格外清晰纯净,仿佛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惊动另一条流河边洗衣的少妇似的。
水面和竹林中照例没有水汽氤氲,也没有早起的鸟儿忙碌,我在船头趴在稻柴上看船尾的父亲。他口中呼出的热气粗重,没有一丝风,那些热气没有马上消散,在他的眉间凝成霜露。
对咯,如今在王二浜,是等不到那样的宁静的辰光了。
王二浜左转,拐入芦直塘。芦直塘要比王二浜窄很多,相应冰结的要厚很多。水泥船压迫冰面,裂开的声音更清脆更尖锐一些,可以穿透河边的竹林,甚至在遥远的地方转180度的弯,再次传到我耳中。
我在船头用竹稿敲冰,但效果并不好。水泥船前行的阻力越来越大,父亲喘息变得急促,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冒烟,终于,船不动了。
他爬过柴堆到船头,从我手中接过竹稿,使劲敲冰面。他的力气比我大,冰层碎开来,在水中晶晶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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