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辉志
老板是多年老友,是伯乐贵人,必须兢兢业业才不辜负人家,若动作迟钝效率太差,把那些客户交托的文字案子弄错,老板又要替她挨骂了。人在现实社会不得不低头,自己比母亲命好,可以唸到专科夜校,还屡遇贵人相扶持,要谢天谢地了。
老板偶尔还扮演心灵导师,常私下传授,哪些事情要注意哪些人要小心,真是一个善良的智者,于公于私都像佛菩萨化身。在他面前毋须自卑,总是笑得灿烂,因他这人还算幽默。
“孩子还好吧?过敏性气喘有没有改善?”
体恤地避开敏感问题,却由着言语藏不住关心。这座人事业务总务相邻的空间就像那群OA办公桌椅,隔得了人墙隔不住耳语,他希望属下的工作心思能更单纯些,不要沦为八卦女王。
周四晚七点,提着妈妈用宽斜包,里面有海的挂号证、随身衣物及过敏儿专用药箱。海是她的心肝宝贝,老天爷赐给的礼物。回诊之日,害怕打针的母女俩像被老鹰挟持的小鸡,苦哈哈坐在候诊室,偶尔海会调侃软弱的她:“妈妈,都是你把胆子小遗传给我……”
遗传爸爸就好了。想说,却机灵地打住。眼里满满的歉意。
搂搂那双小肩膀,示意女儿没关系,妈妈知道。多么难啊这孩子,才六七岁父亲就到南方工作,数年后不明原委地就在那儿买房生根了,这边妻儿还左等右盼他归乡团圆。
“肯定有小老婆了,狼心狗肺……”娘家人恨得牙痒痒骂着。
耳边彷彿还绕着女儿三岁那年,两大人围着刚学会蹦跳的海哗拉拉玩闹在一块。她似真若假问着:“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人吗?”“有啊!眼前就有一个,看。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没处找囉。”他手指着自己。“噗。谁信?讲了个圣人似的……”
妈妈,没关系。长大了我赚钱养你。回过神看见孩子巴巴地看着她,语气忠诚而坚定。十岁的海彷彿什么都懂,没及享受轻狂年少便被迫成熟了,而自己则活成了白发红颜老人。
初次上美容院染发不是为赶流行,是害怕父母伤忧的眼神,肿胀下垂的眼袋怎也瞒不住。失婚,成了最惨烈的证明,东藏西躲永远避不掉询问好奇的眼光。善意像一支箭朝心口狠射,这一跤跌得够痛了。
最脆弱时也没想过背弃这个养活她和小孩的饭碗。仍然打起精神工作着。如同朋友说的,孩子会大,你会变坚强。能有份事业比什么都重要。
OA办公墙那头,老板一概理解的笑容教人如沐春风,宽宥的倚靠,无声更胜有声。她终于明白了,世界上某些承诺是无须言语赘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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