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村到大城，从故乡到异乡，三十年光景，漂泊了两千里。
老家在豫西南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这里地处豫陕鄂交界地带（有国务院立的界碑），是我国地理上南北方分界线，焦柳线依村而过，一般来说，经济应该很发达，但实际上，真正因为交通便利而发展起来的几乎没有，相反，因为属于行政区划的边缘地带，久而久之，自然就被当地政府边缘化了。
村子附近有两条省道分别通往县里和市里，但连接省道的都是土路，这几条土路困扰了人们数十年，甚至可能是上百年。每逢下雨天，小小的村庄就是一个孤岛，需要大费一番周折才能出去。
自行车是没法骑的，路上全是泥巴，推个一两米，车轮就彻底被黏住了。所以，人们一般是直接扛着，或者把车轮外侧防溅水的塑料壳子拆掉，或者通过拖拉机运到到省道上。村民还好一些，下雨天不出去就是了。但若赶上开学，可就苦了学生和学生家长。
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镇上的孩子，就算下雨天，也能骑着车子出去浪。每当在满是泥泞的路上跌跌撞撞地行进，我是多么地渴望村里可以有一条水泥路，哪怕是一条砖头石子路也行啊！（前几年政府才拨款修了一条水泥路）
也许是因为没有这样一条即使在雨天依然可以畅行无阻的道路，村里人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够走出去，要么自己出去，要么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而在父辈人的眼中送孩子出去唯一的道路就是求学。为了能让孩子安心读书，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即使砸锅卖铁，即使自己忍饥挨饿，即使省吃俭用，也要保证学费永远准时送到老师手里。
在这样的风土民情下，我一样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于是，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揣着冲过百万人挤占的独木桥而挣来的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我正式离开父母，离开存放着我年少时光的小村庄，一路北上去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开始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生活，而这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如今，在大城（林语堂曾写《大城北京》一书，故以大城指北京）求学、工作、生活已十年有余。从小村到大城，从故乡到异乡，三十年光景，漂泊了两千里。而立的我，大城容不下，家乡不想回（或者说已经回不去了），炎炎夏日里，不觉一阵悲凉。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正式过过生日，仪式感的缺乏使我对年龄的增长总是很钝感。我不曾为光阴的流逝而伤怀，也不会在奔三奔四到来时徒增压力，更不会将年龄作为自己体验多彩人生的限制或借口。
在这个越来越尊重个体差异和多元价值观的时代，类似什么样的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儿这样的全球标准化运作，俨然是对人性和天性套上的一具冠冕堂皇的枷锁。年龄仅仅是生命的刻度，其并不能决定一个人在这一刻度上究竟该如何作为。
比如，将孔子“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人生范式推而广之，其实就存在着一些问题。
一方面，伴随着医学的发展，人类寿命在不断地增长，在不久的将来，百岁人生可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如果实现，那么，按照孔子的定位，剩下的三十年（甚至更多）该怎么办呢？
另一方面，我比较认同人生可能会分成几个阶段，比如，求学，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欲所而不逾矩，但我并不觉得孔子他老人家对每个阶段的年龄定位放之四海而皆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圣人。
每个人都是被动来到这个世界的，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历程。生命本身无法选择，如果还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相较于孔子的标准人生模式，我更喜欢网上流传很广的一首美国小诗《时区》里的态度（原诗是英文，以下节选部分内容，简单翻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时区
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
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后面
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节奏
在命运安排的属于你的时区里
一切都准时
尽管，我仍在漂泊，但我很清楚我在自己的时区里。我知道自己翘首以盼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梦想着，也努力着。
我尽我所能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即便偶有放纵，我也并不会因此而懊悔，就像毛不易《牧马城市》里唱的那样——谁还没有辜负几段昂贵的时光？遵从内心而活，便不枉此生。
乡愁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有些人注定要背井离乡，有些人注定要漂泊一生，大城市没能让我稳定下来，但我也不想再回到家乡去了，尽管那里已经有了梦寐以求的水泥路，因为，我只知道，不管那条路是多么得光滑，终究无法去往我心中的那片精神乐土。
乡村是小村，给我以生命，是我的避风港，是我的精神寄托。大城让我思考，让我寻找，让我知道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没有小村，就没有大城，没有故乡，就没有远方。
小村和大城没有本质的区别，都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驿站，他们共同组成了今时今日的我。我感恩父母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让我有机会感受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
至于生命的终点在哪里，我无法预知，也不想知道，唯有随心而行，以梦为居。
2020/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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