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燕在电话里爆豆一样地催着王小安：“哎，周阿姨刚刚找我，上次说的桃源村那套房子今天能看了，我刚上地铁，半小时后到科苑站，你来A出口接上我一起去！”
王小安皱眉道：“我还忙着呢……”
“唉呀你不是经常逃班的吗？那房子真是笋盘，房东好不容易让看了，别给别人抢先了，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快出来！”袁燕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督促着。
袁燕最近逼婚的势头愈发明显，几次见面说的都是房子，原本没心没肺的王小安也渐渐感受到了压力。他想起袁燕似乎前几天提过这套房子，还给自己看过中介发来的照片，貌似挺合她心意的。他只好草草收拾一下，悄悄溜出公司，开车赶到地铁口，袁燕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两人在桃源村小区门口跟周阿姨会合，听她一路走一路唠叨这个小区多么宜居，这套房子多么划算，这个业主多么傲娇……果然按了半天门铃才开门，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应付着周阿姨的寒暄，用防范的目光盯着他们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房子本身让袁燕挺满意的，楼层、朝向、户型都不错，只是装修旧了一些。王小安则无可无不可，看不出什么意见。袁燕就问业主报价，那男人干脆地说：“实收310万，不还价。”
袁燕已经看过若干套房子了，颇有经验地开始挑毛病：“您这房子厨房空间太小了，做个饭都转不开身……天花板也裂开了，我们买来肯定要重新装修……”
业主面目阴沉地打断袁燕的话：“哪有十全十美的房子，不满意可以不买！”噎得袁燕说不出话来。
周阿姨赶紧打圆场：“都好商量嘛，要不一起下楼去我们店里坐会，慢慢谈？”
业主仰着脸，鼻孔往外喷着冷气说：“这还有什么可谈的？说了不还价，要买就签约，不买就赶紧走，别浪费时间了，后面还有人等着看！”
王小安沉不住气了，脱口骂道：“操，谁稀罕买！卖个房子牛逼成这样！”狠狠地瞪了那业主一眼，拉着袁燕转身就走。
周阿姨紧赶慢赶地才追上来，做好做歹地道：“哎呀这人就是脾气古怪点，其实他也是等着用钱，真心卖的。价格多少都能让一点的啦，你们真要想买我再去跟他谈谈……”
袁燕为难道：“这套房子是不错，但310万确实超过我们预算太多了……”
王小安说：“周阿姨您别忙了，谢谢了，我有钱也不买这鸟人的房子，拽个屁啊！”
周阿姨劝道：“现在是卖方市场，业主都不愁卖，没办法啦，能买到就不错了，别计较人家态度。”
王小安不服气地道：“我干嘛花钱找气受？我可以去买新房啊，大不了晚两年住。”
周阿姨摇头道：“你以为买新房就好啊？我们公司也代理一些新楼盘，开发商宰起人来比二手房卖家狠多了。挖个坑就说是湖，堆点土就说看山景，把你胃口吊得高高的，冻结十万才能认筹，开盘时摇号摇不到你，喝茶费就要五万块，你出不出？就算你摇到号了，一大群人被赶羊一样赶进选房区，大喇叭不停地催，只给你三分钟时间做决定，根本来不及考虑，你买不买？对着一片工地就让你签合同，房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背上几百万的债，还不如买二手房呢！”
王小安负隅顽抗道：“那我不买房了还不行吗？房价这么贵，何必把人生都困死在一套房子上呢？有钱出去旅游，读点书，给自己充充电，不比给银行打工强吗？”
周阿姨听了嗤笑一声道：“哎呀燕子啊，你这个男朋友有意思，这么天真。我说小王啊，你是什么励志的书看多了，被那些成功学大师给忽悠晕了吧？你觉得投资自己比投资房子值？告诉你，现在投资房产是所有合法赚钱渠道里利润最高的！去年中秋节西丽开的那个新楼盘，那么差的位置，一周就卖出去80套，收入3个亿啊，全都是那个企鹅游戏公司的员工团购的，他们也都是高学历高收入啊，难道都傻吗，怎么有钱都不投资自己啊？没听过那个故事吗，有个人把房子卖了创业，办公司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年，挣了不少钱，结果为了孩子读书要学位，挣的钱全用来把十年前卖的那套房子又买回去了。你说他这十年是不是白活了？”
王小安垂死挣扎道：“时代变化快，谁能都看清楚十年后的事？我觉得他去创业挺好的，即便他经济上没有大的收获，也不算白活，起码得到了精彩的人生经历，处世心态也不一样。”
“什么心态？我名下有几套房子才有好心态，这叫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周阿姨感觉王小安不可救药了，摇摇头转过来对袁燕说，“燕子啊，不是因为阿姨我做这一行才鼓动你买房，你如果不需要房子阿姨也不会来烦你。你妈都跟我说了，你们最迟明年结婚，没房子怎么结啊？今年出手一套正合适。你们还早，刚起步，钱不够就先买一套小的住着，一边继续攒钱一边慢慢倒腾换大的。”
袁燕说：“小安已经有一套了，不过是单身公寓那种，两个人没法住。”
“那更好啦，可以把手里这套卖掉，凑多点首付，以小换大，选择余地就大多啦，多贷点款不怕……”
“我那套不能卖！”王小安毫不客气地打断周阿姨的话。周阿姨倒并不计较他的态度：“不卖留着收租也不错啊。反正早点买票上车好，不然以后房子只会越来越贵。你们好好商量吧，该出手时就出手……”
作别了周阿姨，王小安和袁燕向停车场走去，两人一时都无话。时近黄昏，小区里处处飘着饭菜的香气，孩子们背着书包欢快地往家里跑。
两人坐进车里，袁燕打破了沉默：“走吧，去我家吃晚饭，我妈说好久没见你上门了。”
王小安本想说要回公司加班，一看袁燕的眼神却又说不出口。他开出了停车场，缓缓汇入下班的车流中，望着前方路口的红灯，想着要去面对未来丈母娘的种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心里只觉得不胜其烦。
袁燕在身旁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喃喃地道：“我就是想买套自己的房子，南北通透，傍晚开了窗有风吹进来，阳台上有树荫，早晨听着鸟叫声醒来，咱们的孩子能天天在楼下花园里跑来跑去。”
王小安沉闷而迷茫的心头涌上一阵怜惜之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爱卿所言，甚合吾意，朕准了！”
袁燕抬头看着王小安，叹了口气道：“你呀，总像个孩子样，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绿灯了，后面的车在按喇叭，王小安赶紧松开刹车，一眼瞥见窗外路边的烧烤摊上，几个打工仔正在树荫下兴高采烈地喝着啤酒撸着串。王小安暗叹一声，心想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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