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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时候,我被一名小混混抢了钱,却不敢反抗。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平庸一辈子,后来,二十八岁的时候,依然是屌丝一个,想起十年前,忽然觉的自己,活的很可悲。就在那个时候,有人对我说,洪尘,你他妈的白活了。
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婆。十年前,她还不是我老婆的时候,我对她说,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上一个人,更不会和谁结婚。那时候,我是个绝对不婚主义者,把女人视为猛兽。
十八岁以前,我几乎没有异性朋友,也没有这个需求。我的时间大多数贡献给网吧和床,它们是我青春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深深的扎根于我的记忆里。十八岁那年,我遇见了一个女人,她对我说,洪尘,你他妈的白活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我待在冷风中,思考她这句话的意思和为什么她要对我说。
思考的结果如下:
1.她有和陌生人说话的嗜好
2.她喜欢自言自语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3.她喜欢对陌生人说“你他妈的”
4.她暗恋我
事实上,我思考的一点都没对,我对于她来说不是陌生人,而是一个班的同学。她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并且她也不喜欢说“你他妈的”,任何一句脏话她都不喜欢。最后一点,她没有暗恋我。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做一个实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班级的一部分女生,经过石头剪刀布,推选出她,对我说一句狠话,在她们眼里,我是个脾气特好的男生,从没有见过我发火,甚至没有听过我说话。这件事,激发出她们的雌性荷尔蒙,迫切想要听见我回一句,“去你妈的,一边玩去。”
结果让她们失望了,她说完“洪尘,你他妈的白活了”以后,我什么也没说,站在那儿,发傻一样看着她,像是看母猪一样看着她,最后把她看的小脸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然后从我面前跑开了。
后来,她对我说,好险,差点爱上你了。
2
这件事情之后,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他妈的是不是真的白活了十八年,为此我想找一个人来证明,自己没有白活。
此人是学校一霸,姓陈,单名一个凡字。那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不在班里。我想既然不在学校,就是在网吧了。放学后,我去网吧找他,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欺负一名高一的学生,管他要钱。
我突然想到,自己被小混混抢钱的事儿。那是我读初中的时候,我和陈凡从网吧出来,走进一道巷子,迎面走过来一群小混混,领头的呵住我们:喂,站住!小屁孩,快把钱拿出来。
我浑身颤立,待在那不敢动弹,低着头不敢说话,陈凡怒目而视,睁大了眼瞪着他们。其中一人见了说:瞧见你这样,我就火大。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猛地朝陈凡头上砸去,血从他的额头冒出来。我见了心中大骇,怕他出什么事儿,于是就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给了他们。
他们走了以后,陈凡一言不发,从我身边跑开。落日的余晖,影射在他身上,透过阳光,我看见鲜红的血,在空中飘荡。
后来,我没有问陈凡,他甚至没见着我。我从网吧跑出来,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她说我,白活了。大概就是,做不了坏人,也当不了好人;既不是学霸,也不是学渣。活得很没意思。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就去找她。噢,对了,忘了介绍。她叫艾雪,看名字就会觉得她皮肤很白,像冬日的雪,性情也似雪一般孤傲冷清。胸部小巧玲珑,还未完全发育,屁股倒是浑圆有力。
我从网吧跑回教室,坐在凳子上,拿起笔给她写一封信:
亲爱的艾雪同学:
再过几天,我就十八岁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写信,而且是个女孩。当我持笔书写的时候,我甚至对这件正在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怀疑。不久前,你骂了我一句,按照正常人来讲,会回骂一句,而我却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你,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值得怀疑。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否存在。
不管怎样,我思考了你骂我的话,总结如下:
1.我活到十八岁,确实有白活的迹象,因为我想不起来,这十八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儿。
2.我突然发现,没人在乎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我的存在于他们毫无意义,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你骂的很对。
3.我开口说话的次数,比一天吃三顿饭还少,十足像个边缘人,或者像一张隐形的白纸。
写到这儿,我忽然有了新的领悟。发现这十八年来,我和外界产生很少的联系,于情于理不该埋怨他们。同时我又发现,对自己而言,联系不仅紧密,而且深厚。怎么对你讲呢,就像一只刺猬,生出一身刺保护自己,内部却是柔软的。
写完信,叠好,放进艾雪抽屉里。做完这件事之后,拿出英语课本,努力装作学习的样子,不到三分钟,头痛眼花,屁股上像是长满了皮癣,奇痒难耐,于是扔掉课本,一溜烟的跑出教室。
3
这件事情之后,我想:自己始终都无法做个学霸,即使装模作样也不行,就像一只狗装作猫的样子迈腿走道,让人看了发笑,感叹物种之间还存在某种内部联系。
从那以后,我便不想做个好人或者学霸,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放学去网吧,跟着陈凡后面鬼混。
有一次,陈凡说,高一有个学生,在学校胡作非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件事让他很生气,想找个机会教训他。
于是一帮人,包括我在内,放学后拦下三个嚣张至极的学生,把他们堵在一道小巷子里。那位学生见我们人多,也不怯场,高声报出他哥哥的名号,陈凡听后有些犹豫,有些忌惮他的哥哥。我呢是个刚入道的愣头青,管他哥哥是谁,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对准那男生的头,猛地砸下去。那男生大叫一声“杀人啦”,手捂着头,只见血从他额头冒出来。
那时候,太阳挂在西边山顶上,一抹晚霞映在天空,我忽然想起,上初中时,我被人抢钱的事,还有陈凡额头的血。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感,从我脑门直抵脚心,犹如性交达到高潮时的射精。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父母给人赔礼道歉,又去医院给人付医疗费;陈凡觉得我下手太狠,而且不顾后果,怕我出事就让我回去好好学习;校领导迫于压力,让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检讨。
关于这三点后果,我想做如下解释:
1.在父母眼里我一直都是乖宝宝,他们有些怀疑我是否打了人,在家里杀鸡都不会,怎么会在外面打人,还用砖头砸人脑袋。可是人家,偏偏说是我打了他,还说出一些细节,比如什么时间,地点,打人那会我穿的什么衣服。
这样一来他们彻底糊涂了,始终觉得用砖头砸人脑袋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对于这些,我一点都没向他们解释,也没必要。
难道让我说,那天夕阳正好,恰好有一块砖头在我手上,我又发了神,违背自己本性,砸了别人脑袋,这说不通啊,说不通的事,就没必要说。
2.对于陈凡而言,我就是个愣头青,他觉得有个愣头青在身边,准会惹出许多麻烦。说不定下次就会拿刀捅人,他只想当个小混混,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我说,陈凡你他妈的,想混就得狠。他很不赞同,觉得我是个疯子,这年头谁还混黑社会,有这功夫都去赚钱了。他之所以没有去赚钱,是因为他还小。
后来等我上高三的时候,他辍学出去打工了,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小尘你他妈的好好学,将来老子还指望你呢。
3.学校领导,居然被校外小混混威胁。检讨那天,我脑子一直在想这件事。其实打架算不得什么事,用陈凡话来说,你不该拿砖头砸人脑袋,这件事的性质变了。我说去你妈的,本来我想说,你忘了别人拿砖头砸你脑袋的事。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检讨那天,熟悉我的老师和同学,在下面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楚,但是我大概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无非就是,平时看他怪老实的,没想到坏的很,用砖头砸人脑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这件事结束后,我回到学校上课。等我站在教室门口,班主任厌恶的看着我,同学们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把我看得浑身发毛,没等班主任说话,我进教室,回到座位上。
放学后,艾雪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洪尘,昨天你在上面检讨的样子,帅极了!
当时我差点晕倒,心想:女人真是难解的动物,我丢人的事儿,到让她对帅有了新的理解。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同时我也意识到,要想取得女孩子欢心,就得走不同寻常的路,让她觉得你有趣。
和一个有趣的人谈恋爱,那该是多么有趣啊。
从此以后,我像是开了心智,发了疯去琢磨如何才能做个有趣的人。就像王小波所说:一辈子很长,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当然这是后话,看完纸条后,我只是想到自己不会去当个好人,而是做个恶棍。
走出教室以后,陈凡从楼道里跑过来,对我说:从厕所翻墙出去,那小子哥哥在门口堵我们!
后来爬了几次厕所那堵墙,我实在无法忍受那股恶臭,就说,管他妈的,不爬了走大门。当我们穿过绿化带,走进一道小巷,巷子里种着白杨树,树边上站着几个人,一见到我们就围过来,二话没说,抡起拳头朝我们打来。
当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一棵白杨树,心想:那树真是奇怪,躯干歪歪扭扭,丑陋至极,上面却绿意盎然,风吹来,叶子随风荡漾,顿时觉得有趣。这样一想,被打的地方好像没那么疼了,于是站起来,走回家,头也没回。
这件事彻底结束了,后来细想,自己真不该拿砖头砸人脑袋,这样的后果:我既做了检讨丢了人,又被人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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