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不要心急，余生一定是你

重逢:不要心急，余生一定是你

文/后夏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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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说话的方式，取决于他的性格。

大刘坚定果断，所以他喜欢用祈使句，不容其他人质疑。

小张文静内敛，所以他喜欢用陈述句，不盲从，不站队，像现场直播。

玛丽胆小懦弱，所以她喜欢用疑问句，生怕没问清楚得罪别人。

麦克尖酸刻薄，所以他喜欢用反问句，妄图把对方的自尊心锤到地底下去。

而阿灿把我拉到一旁，指着一个买水果的女人:“后夏，她一定是个贱人。”

我急忙打断他:“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从何见得？”

阿灿小声嘀咕:“上次我向她要个塑料袋，她居然收了我两块钱。两块哎！”

我哭笑不得。

像这样喜欢用判断句的人，不太好说。或许是自以为是，加上一些傲娇？

管他呢，反正跟我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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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灿烂是我大学同学，会在操场弹吉他唱歌，属于当年的校草级人物。

赵灿烂有校草级的长相，却没有校草级的智商。

大学四年下来，他谈了十几次恋爱。女孩们在睡过他之后就提分手，无一例外。

一天早上，某某酒店打电话通知，叫我们过去领人。我们刚进门就傻眼了。

阿灿浑身就一条内裤，抱着枕头哭哭啼啼的。旁边一大群领导和服务生围着他，手足无措。

原来昨天睡觉的妹子一大早就走了。

妹子不仅走了，还在枕头下压了几百块钱。

枕头下不仅压了钱，还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昨晚的服务我很满意，下次再介绍姐妹来光顾你。

我忍住不笑，挤到前面安慰他:“没事儿阿灿，即使是人型震动棒，你也是最值钱的那根！”

他没有反驳我，哽咽地说:“我知道了，我他妈就是个智障。”

我招呼围观的人出去，把衣服扔给他:“会不会是你的方式错了？如果你认识更多人，说不定能找到真爱。”

他似乎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我见他不闹了，催他赶紧穿衣服，说:“我帮你开个微博吧，专发你唱歌的视频，肯定火。”

于是在接下来一个月里，我陆陆续续帮阿灿拍了十几个段视频发上去，粉丝数嗖嗖地涨到了几万。

这段时间，成为阿灿大学生涯里唯一的感情空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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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会碰到什么样的人。以前我认为这是句屁话，直到阿灿遇到了小玲。

小玲原名何玲玲，妥妥的清纯妹。高中那时候许嵩刚火，小玲就喜欢他。到遇上阿灿那会儿已经六年了。

小玲上微博看到阿灿唱歌那样子，迷得不行，一冲动就直奔长沙来了。不知道她怎么得到的消息，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那时候兄弟几个在撸串。看见有个姑娘悄摸摸地跑过来，麦陶满脸淫荡:“妹子今年多大？干这行多久啦？”

姑娘退后一步，重新打探我们几个人。

我急忙转移话题:“姑娘找谁呀？”

她抬起手指了指阿灿:“我叫何玲玲，很喜欢灿烂哥哥在微博上发的视频。”

我又问她:“姑娘从哪儿过来的呀？”

“苏州。”

这也太牛逼了。能动辄跑上千里路来找人的，除了讨债和约炮，我从没听过第三种可能性。

我和麦陶相视一笑，从身上摸出几十块钱递给阿灿:“别辜负人家美意，我们还得睡觉。”

阿灿懂我们的意思，起身朝XX宾馆走去。女孩子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不说。

那时没有月亮，灯光把女孩子的影子拉长，一直和阿灿拥抱。

那天晚上，阿灿坚挺而炽热，何玲玲柔软而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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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们活生生地看到阿灿和何玲玲坐在食堂喝粥。

哇塞，约完之后还见面就算了，连一起喝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此事过后，我将对阿灿刮目相看。

我把何玲玲叫出来，怀疑地看着她。

何玲玲点点头:“我和阿灿在一起了。没有很随便，我想了很久了，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叹了口气:“小玲，你不要冲动，好汉不吃回头草。”

她笑着说:“我们昨天没有干出格的事，只是聊了一夜。话说谢谢你啦后夏，不是你帮阿灿拍视频，我也不会认识他。”

我点点头:“嗯。”

在那以后，他们便开始了一段为期不久的异地恋。

其实异地恋的结果很容易猜测，要么分手，要么结婚。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麦陶劈头盖脸地反驳我:“可去你妈吧，爱情最后的结果不就这两种么？”

其实不是的。假如你经历过异地恋，你就会知道，在分手和坚持之间，还有一种特别微妙的情感。就像弹簧，阻止对方靠拢，不让彼此分开。

而心思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安定下来，两人决定分手。安安静静，却无半点迟疑。

小玲小心翼翼地开口:“阿灿，如果你愿意，我们毕业之后，还是可以去同一个城市工作，还是可以在一起。”

阿灿咧嘴一笑:“顺其自然吧。”

“嗯，再见。”

“再见吧。”

后来阿灿再也没有过女朋友。

顺其自然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以后都没有陪在身边的人，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但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顺个毛线的自然啊，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而分手，只是为了消除互相猜疑的压力。

而感叹句的意思是，我想改变这一切，但是用尽全力也没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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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之后，我听说他们没在一起。我辗转到了北京，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

有一天心血来潮，从南锣鼓巷一直走到翠花胡同北侧，又往东不知道走了多久，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里灯火通明，很多人喝得烂醉，不省人事。

有人拍了拍我肩膀:“后夏？”

我回头一看，一眼看出来是何玲玲。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情妇扣扣，神似何玲玲。这种感觉十分亲切。

他乡遇故人，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她和阿灿也没什么好的结局。但我们那晚还是聊了很久。

小玲说，那天晚上，她和阿灿彻夜畅聊，从小学聊到大学，从吃饭聊到理想。两个不善言谈的人，竟没有一点停顿，就这样自然地聊了一夜。她以为这一生就是他了。

可这困难太大，有些事不是随便就能坚持的。异地恋这事儿，对于两个不善于经营爱情的人来说，基本不可靠。

还好放弃得早，压力尚未摧毁爱情。可留下爱情又怎么样呢？最后只有遗憾和青春撞个满怀，而激情走到末路。

何玲玲说:“阿灿曾经送我一条不锈钢项链。我戴了很久。不锈钢是假的，因为生锈了。”

我一愣，低着头问:“是不锈钢生锈了，还是你的心生锈了？”

何玲玲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是不锈钢生锈了。”

我眼眶不觉地就湿了。

既然沉默了很久，那你就应该考虑好了吧。

既然不锈钢是假的，那你应该早就扔掉它了吧。

既然有些东西没有生锈，那你就应该好好保存它。

你应该好好保存那些不会生锈的东西，眼泪不会将它腐蚀，激情不会将它融化，现实不会压到它变形。

总有一些东西，它来自整夜的黑暗，来自一碗甜甜的稀饭，沉淀下来，变成舍利子。它陪你走过日后的湖海山川，陪你看一眼终南山顶的鲜花怒放，陪你驾一声呼伦贝尔的策马奔腾。

总有一些东西，来自于美好的事物，却不囿于以后的生活。永不生锈，永远干净清新，然后变成生活里的火，永远光芒四射。

可我后来什么都没说。

-6-

2008年，全球资金链断裂，包括我单位在内的很多公司都宣布解散。

那段时间人心惶惶。我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在白天梦到地震。

日子过得特别销魂。我在一个阳光温和的下午闯红灯，跟一辆出租车拼命，hp瞬间损失一半。

医生说我命大，该好好活着。我在医院无所事事躺了一个月，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蹦哒。

下午的时候我靠在花园里晒太阳，头晕晕的，做梦梦到了老家里的菜园子里长出了许多黄灿灿的树，一摇，就哗啦啦掉金子。

突然，一大块金子砸中了我的头，我睁眼大吼:“我X他大爷的摇钱树！”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阿灿没心没肺地笑着。他指了指身后:“喏，后夏你看。”

他的身后，一群人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麦陶，阿俊，大春，小玉，毛毛站成一排，似乎又让我回到了那些年轻的装逼岁月。

我忍住眼泪骂了一句:“我X你们大爷的，怎么一下子都来了。”

阿灿兴奋地说:“我要结婚啦！”

我一愣:“跟谁？”

阿灿一脸嘚瑟:“何玲玲。”

我心想:这跟玩儿似的。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他:“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阿灿当时就乐呵了:“新闻头号标题就是《失业男子街头闲逛 竟想不开自寻短见》，还挂了你照片，我们能不知道么？”

我擦！我擦擦擦！我X媒体他大爷！

我看了一眼远处，小声地说:“我腿还没好，医生不让我出院啊。”

阿灿大声吼:“那就X他大爷的医生！”

身后一群人大声吼:“那就X他大爷的医生！”

“那就X他大爷的医生！”我被一群人扛着，发出最后的咆哮。

婚礼现场，大家都热泪盈眶。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当初的方式居然是对的。

既然深爱，就不必担心。既然不必担心，就不用坚持。大动干戈地坚持着，不如顺其自然地去放弃。在爱情这条路上，像当初一样一无所有，才不会有太大压力。

拥有爱情，而没有恋人，才是异地恋最好的方式。不必迎合，因为事实就在那里。不必假装，因为没有人会一直有激情。

这并不难。因为不管你经历过多少事，那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的东西都还在，永不生锈。

不管你走多远的路，生了多少条皱纹，只要最后能碰面，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就算不能碰面，我们的灵魂也还系着。

看着舞台上光辉的两人，我突然想起那个夜里的月亮。

那时没有月亮，灯光把女孩子的影子拉长，一直和阿灿拥抱。

那时是有月亮的，月光被两个人挡住，反射到天空，将青春照得玲珑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