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走了有些时日了,灵蔓实在不想独自一人待在庆华宫门前,孤独的徘徊,她顺着上次的路寻到了常宁宫,那个倾国倾城的佳人依旧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只是这次手中拿着绣棚忙碌着。
这天,在这里,灵蔓答应刘贵妃刘思言一个忙……
这日灵蔓守在常宁宫门前,看着一群太监侍卫丫鬟簇拥着锦衣华服的一男一女进了常宁宫的门,灵蔓心中惊讶,她没想到刘贵妃真能传音出去,把皇帝引到了常宁宫。
听着里面吵吵闹闹,灵蔓好奇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隐着身形,大大方方的进去。
“刘思言,你如何解释!”雍容华贵的皇后用她那如葱般的纤纤玉指指着刘思言大喝道。
刘思言哭的梨花带雨,只是不说话,咬着嘴唇默默看着主座上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
灵蔓放眼望去,才发现这原本空荡荡的大殿上还有一位跪在地上颤抖的女子。
今日按理来说只有四个主人公:皇帝,皇后,刘贵妃,还有辰妃,那么这个多出来的女子难道就是辰妃?
灵蔓认真的思考观察着,大殿上却已一种氛围,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灵蔓这才回过神,只记得自己恍惚间听到刘思言哭着说:“陛下真的畏惧皇后势力,疑心妾吗?”
灵蔓了然了,这般大胆的话说出来,怪不得如此了。
灵蔓忽然心惊起来,刘思言不是要讨好皇帝吗,这话一出,还讨好个球哇。
却见大殿上刘思言倔强的看着皇帝,这表情似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灵蔓忽然想起之前徐嬷嬷告诉她的一句成语,叫寻寻渐进,她说宫里的人算计谁,用的都是这个法子,难道刘思言不打算寻寻渐进?
“啪”的一阵拍桌声,皇帝起身,拂袖而走。
皇后没动,她不屑的看着地上的两人:“辰妃私自探望刘贵妃,依陛下之令,以同罪论处!”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起辰妃往外走,刘思言暗地里给灵蔓使了个眼色,灵蔓会意,忙追上去。
灵蔓连忙跟上,走到不断喊着“妾是被冤枉的啊。”的辰妃前面,显出身形,从辰妃面前经过,又连忙隐去身形。
“是你,是你!”辰妃忽然把眼睛瞪得,两颗眼珠子似乎想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不是我,不是我,是皇后,是皇后,不是我啊--”
灵蔓无语,这人到底做了多大亏心事,她不过走了一圈,就吓成这样。
“疯婆子,瞎喊什么!”
然而,尽管太监已经阻止,可他们离皇帝的距离并不远,这些话被皇帝听了个全部。
“把辰妃带过来。”皇帝下令,无人胆敢违抗,两个太监也无可奈何,把辰妃带了过去。
辰妃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被糟蹋的凌乱无比,她蓬头垢面的跪在皇帝面前,满脸惊恐的摇头:“是妾错了,不是皇后,不是,不是……”
灵蔓无法,在只有辰妃能看到的地方显出身形,又走了一圈,才隐去身形。
“不,不要,我错了,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辰妃疯了一样抱着头,嘴里说着叫人难以分辨的话。
皇后已经走出来了,她看到辰妃的状态,瞳孔一缩,走上前:“来人,把这个疯婆子拉下去,免得惊扰陛下。”
两个太监就要拉着辰妃离开了,灵蔓连忙显出身形,又在辰妃面前晃了两圈。
这下,辰妃彻底疯了:“啊……不是我,是皇后,是皇后让我给你下的毒。”
这句话嘭的一声像一颗炸弹。在原本平静的氛围之间惊起了冲天而上的巨大浪花。
皇后谋害了皇帝最爱的女人,被皇帝废除后位,灵蔓自己早已将偷听到的,皇后母家意图谋反的计划告诉了刘思言,刘思言将之转告给皇帝。
皇后被废,刘思言一跃成为六宫最尊贵的女人,执掌后宫,大权在握。
可在事情沉寂之后,灵蔓刚一跨进常宁宫的大门,便感觉好像踏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她挣脱不得。
她出现在了一个道士面前,道士手中拿着一个铜黄的镜子,镜子发着光,射出的光芒仿佛一张大网包裹着灵蔓,道士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对出现在他身后的女人说:“娘娘,这鬼我已经抓住了,价钱好说。”
“多谢路仙长。”那女子盈盈而立,正是擦干了泪痕的刘思言。
灵蔓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也忘记了挣扎,呆呆的看着刘思言把一袋金子交给道士。
刘思言盈盈一笑:“抱歉呢灵蔓,现在,你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了。”
“为什么?”灵蔓艰难的开口。
“没法子,谁叫你是个鬼魂。”刘思言眉目温婉,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比美好的人或事:“你离开,剩下的事也就顺畅了。”
一瞬间,灵蔓心中仿佛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她是鬼,明明感受不到温度,此刻却觉得从头到脚的冰凉无比。
道士是有些道行的,不由分说带着灵蔓隐身而去,在这座宫殿里,不曾惊起一片涟漪。
“你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灵蔓挣扎,却觉得被捆的更紧。
“你是鬼,自然是带你投胎转世,不然还能把你送到瑶池仙境不成,你要去,人家也不收,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个鬼吗,怎么在皇宫里还能存在。你说你存在就存在吧,怎么这么不老实,偏偏招惹上刘思言这个女人。”
“刘思言怎么了?她不就是个人类吗?”
“她是没怎么,可我给她算过命数,你猜怎么?”
灵蔓猜不到,道士也没想让她真猜,紧接着就说:“她居然是帝王命格,紫薇星转世,妈妈耶,这种人可不好惹,紫薇星转世的女人,没一个善茬儿。”
“就算这样,她究竟什么意思,我帮了她,她难道不觉得我还有用吗,为什么要害我?”
灵蔓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难受的紧,刘思言是她遇到的第二个人类,又是徐嬷嬷倾力要保护的人,她还以为刘思言会成为她很好的朋友。
“要怪就怪你当什么不好,非要当个鬼。”
当鬼是她能决定的吗?灵蔓很想反驳,但是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她忍住了,继续听这个话多的道士唠叨:
“刘思言是个未来皇帝,皇帝登基前被魑魅魍魉近身太久会削弱龙气的,虽然不会太多,但女帝星龙气本来就少,再一被削弱能剩多少,到时候,她还能顺利登基吗,一路上肯定是要磕磕绊绊,被人所诅,女人想到皇帝不容易呀,谁让现在男尊女卑呢,虽说天上没这规矩,可偏偏地上有,我觉得吧,男女其实应该平等的,可惜可惜呀。”
“可我帮了她呀?”灵蔓不解,她只知道徐嬷嬷交过她,知恩图报。
道士不屑:“我还给张三儿家的哈巴狗喂过肉呢,那回我跟张三吵架,他家的狗还不是过来咬了我,你是没被狗咬过,那叫一个疼啊,那只狗真是没良心,那块肉我都还没吃呢给了它,它居然只顾着主人来咬我,简直不是人,不,不是狗……”
道士就跟个长舌妇一样,絮絮叨叨说起那条狗的坏话,灵蔓已经没心思听了,她想起了徐嬷嬷,已经投胎转世的徐嬷嬷曾经给过她无尽的温暖,她还以为她认识的第二个人类也会让她感受到同样的温暖。
“不过呵。”道士突然止住了刚刚的话题,眼中流露出赞许说:“这个女帝星手段不错,居然这么轻易扳倒皇后,人人都想着她是假孕争宠的受害者,谁能想到这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呢。手段够狠,对自己够狠。”
“她自己自导自演?”灵蔓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徐嬷嬷和宫人被抓到慎刑司,都是她自导自演?”
“对呀。所以说这女人真狠,别人算计她假孕争宠,她便借此清理自己身边所有从娘家带来的人,以便拜托自己父亲的控制,就连一些真正关心她的人她也不顾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种狠毒老子生平仅见,比隔壁家张三旁边的李四家的堂哥家的表弟家的表哥家的堂弟还狠……”
灵蔓脑子嗡的一声停止了工作,她听不到道士唠叨了什么,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刘思言害了徐嬷嬷。
灵蔓偷看了一眼道士,见他只顾赶路和自顾自的说话,便大着胆子偷溜。
很可惜,她刚刚不过迈出一步,就感觉身上的大网更紧,让她动弹不得。
“呀!你还想跑?”
逃跑失败,灵蔓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瞪我?你知不知道本道士多好心,都没想着把你打的魂飞魄散,普通的鬼只会按照生前的意志做事,啥都不管的,你好歹也是个有灵智的高等鬼,像你这样的鬼,定是临死执念颇深或放不下尘缘,生前又没有作恶的,你这转世投胎怎么也能得个福缘的,我这是为你好哇,你这女鬼也太不知好歹,我这一颗心呐,简直痛的不能呼吸,你这女鬼简直白眼狼,冷心冷肺,不知好歹……”
“你能不能闭嘴!”灵蔓不耐烦的怒道。
“你女鬼简直冷心冷肺,狼心狗肺,我好心的可是要带你去冥界,让你转世投胎,转世投胎懂吗,能做人的,你做个鬼有啥好处,只会被人害怕砍杀……”
很明显,生气无用,灵蔓反倒嗤笑道:“轮回道的入口我进不去,判官大人们也懒得管我,你没办法送我入轮回的。”
道士明显不信:“得了吧,你不就是个鬼,还能成仙儿。就算是神仙,死后灵魂也得去轮回去转世,更何况你就是个鬼,又是个没执念的,失去记忆的鬼。”
灵蔓呵呵一笑,也不说话,任由道士把她带到冥界,往轮回道里塞。轮回道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灵蔓每次进入时,都好像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挡着,让灵蔓根本没办法进入。
灵蔓得意洋洋的看着道士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道士围绕着灵蔓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嘟嘟囔囔着:“不对呀,不应该呀,不可能呀,天上没下红雨呀,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呀……”
灵蔓惦记着徐嬷嬷的事,着急想回去找刘思言问个明白,不耐烦的说:“轮回道我进不去,能让我走了吗?”
“别着急嘛。”道士笑的一脸猥琐,又不由分说把灵蔓带到了冥王所住的冥府。
“怎么样?冥王大人,小道可是给您解决了大麻烦了吧。”
高位上坐着头戴金冠,身着黑色长袍的……大胖子,大胖子听到道士的话后,笑着望天,一脸傻样儿。
“怎么样啊,冥王大人?”
“好,好。”大胖子傻乎乎笑了笑,忽然危襟正坐,满脸严肃的说:“女鬼灵蔓听令,战事四起,留恋人间,执念太重无法入轮回之道的鬼魂众多,就由你担任引渡使之职,劝勉众鬼回归轮回之道,为表激励,特赐人身一副,方便行事。”
然而灵蔓一脸懵,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能回去了,可偏偏道士依旧没有当她自由,带着她在冥界转了一圈又一圈,给她介绍了冥界的每一个人,详细的甚至包括黄泉路上每一朵彼岸花下的每一个虫子。
灵蔓终于能回人间的时候,已是五十天以后,到了人间,却已是五十年以后,她回到皇宫,曾经如花一样娇艳美丽的女子,此刻躺在床上,皱纹布满了她曾经美丽的脸庞。
她看到灵蔓,瞪着大眼惊恐无比,又看到灵蔓身后的道士,惊恐转成了惊喜:“路仙长,你,不,您居然依旧这么年轻,您是仙人吗,能不能赐朕长生不老,您要什么朕都可以给您,什么都可以。”
刘思言颤巍巍的想要起来,可她一时没有控制好平衡,从床上摔了下来,可她没有放弃,眼中闪烁着亮光,露出兴奋的笑容,趴在地上伸着手往前挪,想要抓住道士的衣袍。
道士手一挥,两人消失在了刘思言的寝殿。
两人出了皇宫,在大街上走了很久,灵蔓忽然问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她在冥界待上这么久,故意又让她此刻看到刘思言此刻丑陋不堪的模样。
“感觉如何?”道士难得简短了一回,说。
徐嬷嬷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浮现在灵蔓眼前,再想想刘思言如今的模样,何尝不是另一个徐嬷嬷。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灵蔓开口,声音惆怅:“只是一个被心中的情意蒙了眼睛,一个被至高无上的权利蒙了眼睛。徐嬷嬷不该那么相信刘思言,刘思言又太过执着于权利。”
“可她也没办法不执着。”
听到道士这样说,灵蔓不由扭头看向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有着一副清秀的面容,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惆怅,仿佛看尽人世的惆怅。
“一个从小被当成异类的女子,吃尽苦头,走进皇宫还以为一朝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不想君恩如纸薄,一次次的算计中,权利左右着她的命运,让她终于明白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一切。”
灵蔓听完,问道:“你是谁?”
“引渡使。”道士微微一笑:“和你一样。”
后来,灵蔓便成了柳城素水河畔一个名叫幽蓝轩的店铺的灯鬼商,幽兰轩的老板娘名叫冷霜月,是个极优雅高贵的女子,弹得一手琵琶,她将幽蓝轩装修清丽雅致,一盏盏花灯成了店里最唯美的装饰品。
虽是花灯店,老板娘却不拘做什么生意,饿的人可以来此尝一尝兰花饼,渴的人可以拼一拼这里的幽兰茶,无趣至极的人能来此听一听老板娘的一曲琵琶,名曰“轮回”。
“和一个陨落的紫薇星吃醋?”霜月调侃的笑道。
“才没有呢!”灵蔓皱着鼻子,不服气的说:“我这是在为嬷嬷不值,嬷嬷像母亲一样疼爱着她,她呢,只是把嬷嬷看着随时可弃的奴才!对了……”
灵蔓忽然道:“霜月姐姐,你是不是给她用了牡丹花灯?”
“不错,牡丹是富贵权利的花灯,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好奇。”灵蔓道:“姐姐,紫薇星对权利的执念颇深,你是如何为她化去执念的?”
霜月眼神迷离,不只是对灵蔓还是对自己说:“无论是人还是神,无论一出生就背负了怎样的命运,只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逃脱不了这世上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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