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商——荼靡花灯

作者: 梦帆启杨 | 来源:发表于2019-03-24 11:23 被阅读0次

        君兰把手里的菜刀放下,解开围裙,吩咐了人看着火候,她像往常一样走到后花园的那朵荼糜花前,洁白的花朵在月光下默默绽放着,她想见的人却始终没来。

      或许,再也不会来了吧。

      君兰叹了口气,默默扭头,却又舍不得,回眸再看,洁白的花朵像在月光下静默着,一如既往。

      “你叫君兰吗?”

      君兰寻着声音望去,娇俏的女子站在桃花树下,穿着粉衣,像极了桃花仙子,头上唯一的一支海棠步摇拖着长长的的流苏,调皮的在她的耳畔摇曳。

      “是,你是……”君兰问道。

      女子忽的一笑,漫天的花瓣仿佛为她而落,为她飞舞着,心甘情愿作为背景,将这倾国倾城的女子衬托的更加娇艳明媚,让身为女子的君兰都看得痴了。

      女子上前,拉着君兰的手不由分说往前一边走,一边说:“走,有个人想见你。”

      “可是灶上,我还煲着汤……”

      君兰话音未落,却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装修雅致的房间里,这仿佛是间铺子,四面墙壁上的储物格里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为这房间增添了别致和幻美,而没有半分违和。

      “这,这里,这是怎么……”君兰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心中被不可思议和巨大的疑问填满,脚步连连后退。

      从花园到这叫陌生的铺子,不过经过了一瞬,这是怎么办到的,在君兰所拥有的认知里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女子没有回答,她从一个格子里拿出一盏雅致的宫灯,赫然如同她同月恒第一次见面时,开在旁边的荼蘼花。

      荼蘼花开,末路之美,她和花前那人的情意,会不会一同走向末路?

      女子从手边拿起一支蜡烛,恶作剧一般对君兰嘿嘿一笑,点燃红灯,跳跃的火焰发出的光芒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虚幻的人影。

      君兰忘记了刚刚的不可思议,忍不住上前,却只能从人影身上穿过。

      细密的的水雾遮挡了君兰的视线,眼前的一切在君兰眼前变得模糊不清:“阿恒……”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朵荼蘼花前,那时正是夏日将近的时候,洁白的荼蘼花绽放着白玉般的花瓣,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娇羞女子。

      月恒才九岁,骑着小厮刚给他做的木马,在花园里乱逛,在幽静的荼蘼花前……摔倒了。

      准确的来说,他跑的太急,撞到了一个小姑娘,还是个比他小的多的小姑娘,小姑娘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两个大眼睛好似两颗亮晶晶的黑曜石。

      被他撞到,小姑娘也没有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献宝一样偷偷递给他一个白馒头,跟他说:“我把馒头分你一个,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小小的月恒被这样明亮的眼睛看的呆了,直到小姑娘把馒头塞到他手里,走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

      看着手里热腾腾的白馒头,第一次接受小女生的礼物的小少年,红透了脸颊,拿着雪白的馒头傻呵呵笑了许久。

      月恒五岁起就入学了,每次下学,必是要经过府里的花园,顺着花园里的那条小路去福安院他的祖母那里请安,那里开着的荼蘼花是祖母亲手所种,他每次路过,总要为祖母采上几朵,插进祖母最宝贵的白玉瓶里。

      又一次路过荼蘼花前,送他白馒头的小姑娘趴在草丛里,屁股一撅一扭的,不知在干什么。

      月恒走近,傻傻的问她:“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小姑娘连忙“嘘”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她挪出来的空地,却再顾不上月恒,认认真真的去盯着她刚刚盯着的地方,月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里有两只蛐蛐正在想斗。

      平日里他爹管他管的严,像这样的蛐蛐大战,还是第一次见到,两只蛐蛐不停的在一起交缠痴斗,让月恒看的都痴了,忘记了自己下学还要去和祖母请安的事。

      无数次的交缠中,两只蛐蛐始终没有分出胜负,他旁边的小姑娘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轻轻问他:“喜欢不?”

      月恒点头,听到小姑娘嘿嘿一笑,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他的眼前被一个身影遮盖,紧接着,身影转身,蹲下,将一个木头的杯子献宝一样凑到他面前,说:“怎么样,我抓的准吧。”

      月恒低头,两只完完整整的蛐蛐生龙活虎的在被子里乱窜,忽的其中一只一蹦,月恒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惊恐的看这杯子。

      “真胆小。”

      被小姑娘鄙视,月恒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没面子,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小脸一下子红透了,顺带的脖子根耳根都是红的。

      小姑娘见状,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不许笑!”

      月恒绷着脸轻喝,小姑娘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勾着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只是强忍着笑对他安慰道:“行行行,我不笑了,看在你那次没揭发我的份上,蛐蛐送你。”

      “揭发,揭发你什么?”月恒不明,忽然想起那天小姑娘匆匆忙忙塞给他的白馒头:“馒头是你从厨房偷的?!”

      “你不知道?”小姑娘神色一滞,忽然有些慌张:“我还以为你知道。”

      “偷东西是小人行径,君子不齿,我必须要告诉夫人。”月恒高高的抬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

      “不许,你要是告诉夫人,我就,我就……”小姑娘忽然看到手里乱窜的蛐蛐,眼前一亮,神气的说:“我就把蛐蛐踩死。”

      “那不行。”月恒连忙说。

      “那你也不许揭发我。”

      “好。”月恒一口答应,他其实也只是想着吓吓小姑娘,并未想着真的揭发她,却是真的害怕小姑娘真的把蛐蛐踩死。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却聪明的抱着木杯不放手:“蛐蛐放我这儿,免得你拿了蛐蛐又出尔反尔,以后想玩,就……”她一顿,看了看周围,觉得僻静人少,心中甚是满意,便又道:“就每天这个时候到这里找我,这里人少。”

      “少爷,三少爷--”

      远处传来老嬷嬷的震震呼喊声,月恒知道是他待的太久,让祖母担心了,他急得想要即刻就走,可没想到小姑娘比他更急。

      小姑娘抱着木杯就要走,月恒忽的想起他还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趁着她还未走远,急急忙忙的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逐渐跑远,回过头对他一笑,满园的鲜花仿佛黯然失色:“我叫君兰,刘君兰。”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刘君兰,君兰……

      月恒第二天他迫不及待的去找君兰,想看那两只蛐蛐斗得怎么样时时,忽觉一道惊雷劈下,只觉心中五雷轰顶:刘君兰不就是刚刚改嫁给他爹爹的继母,嫁给他爹爹以前生的女儿吗?

      从他继母进门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多了个妹妹,姓刘,乳名君兰,好吃懒做,不学无术,脾气暴躁,手脚粗笨……总之,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他一直都躲着不愿意见。

      这样的小姑娘,他真的要去找她吗?

      不去的话那两只蛐蛐……

      夏日炎炎,春光大好,犹豫了许久的月恒一拍桌案,不就是个小姑娘吗,能有多可怕!

      于是鼓起勇气,身先士卒,勇往直前,来到了静静伫立的荼蘼花前。

      小姑娘拿着木杯向他跑来,像一抹阳光直射进他的心里。

      其实,她还是蛮好的,不会有外人说的那么不堪吧。

      夏日及尽,荼蘼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曾经的小姑娘亭亭玉立迎来了豆蔻年华,曾经随随便便都能脸红的少年,也已能撑起一个家。

      “为什么总惹夫人生气?”月光下,荼蘼花前,刚和自己母亲吵过一架的君兰,从布包里拿出金灿灿的蟹黄酥,递给月恒后,月恒接过,沉默许久问:“我爹愿意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你明明不偷也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为什么还总是偷。”

      少女坏坏的笑着说:“厨房里的孙娘子是我师傅,我跟她学做菜,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做了偷偷带出来的,才不是我偷的,别告诉别人,我娘不让我学这些下人的活计。”

      “夫人是个极好的人,你怎么不听他的话呢?”

      “既然我娘好,你就叫她一声娘啊。”

      “才不。”

      “我娘对你那么好,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君兰冷哼了一声,又把刚刚送给月恒的蟹黄酥一把夺了回来,报复一般狠狠地塞到自己嘴里,转身走了。

      这是君兰无数次劝月恒喊她的娘一声“娘”。

      君兰的娘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子,丈夫死去,她不顾世人的议论之声,追寻自己的幸福改嫁到刘家,侍候夫君,善待月恒,可是月恒从不叫她一声娘。

      此后,君兰每每见到他,都只一句话:“喊我娘一声娘我就跟你说话。”

      月恒依旧不愿,最终急了,顺手把刚得的,打算送给君兰的玉石摔倒了地上:“你随便吧,我娘只有一个,她永远都不是我娘。”

      一起长大,感情笃深的两人就因此见面时,只剩下了一句对话:

      “喊我娘一声娘我就跟你说话。”

      “才不。”

      直到月恒带着书童远赴京城参加科考,那一日是夏日将尽的时候,荼蘼花正绽放着花朵,最后一次向人们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刻。

      曾经在草丛里捉蛐蛐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站在他的面前送他,她的眼睛还是一样的狡黠,像夜空中最亮的辰星,像闪着亮光的黑曜石,深深的吸引着他。

      “等我回来。”

      最后一次,他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还在和他赌气的少女,说:“等我回来,我就叫夫人一声娘。”

      “真的?”少女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那你快些回来。”

      时光如梭,匆匆五年过去,荼蘼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荼蘼花前的少年却再没有回来。

      继父死去,月家老夫人年迈,家境贫困潦倒,仆人散尽,家里唯剩她和母亲还有能力赚些体己。

      君兰以为生活就会这么一直下去,那个给过她承诺的人或许是被什么耽搁了路程,而她,会努力和母亲一起守着这个家,照顾老夫人,等着他回来,一直等下去。

      只是,君兰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带进了一家雅致的,名叫幽蓝轩的店,在里面,她朝思暮想的人已经成为了鬼魂,对她深情的说:“君兰对不起,我在路上生了场病,没能回去。”

      她五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尽管眼睛酸涩的难受,她依旧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我没怪你。”

      “君兰,找个爱你的人,嫁了吧。”

      “好。”

      眼前的良人,身体更加虚幻,最终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消散。

      身旁娇俏的女子安慰着她说:“放心,他只是投胎转世去了。”

      “知道。”君兰笑着,却流出了眼泪:“你是引渡使吧,我听说过,你们会帮执念深重的鬼魂完成最后的心愿。谢谢你。”

      “他只是投胎转世去了,他福源多,下一世会投胎个好人家的。”女子担忧的看着他。

      “我知道,谢谢你。”君兰笑了笑,然后转身,清秀的脸上被泪水覆盖,温柔的眼眸被坚毅吞噬:“我没事,送我回去吧,好吗?”

      回到家,娘说:“阿兰,张家富裕,张家的公子想娶你,你嫁了吧。”

      君兰却摇头:“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人,此生不嫁。”

      娘亲不懂她的心事,一次又一次劝她,可心已经被她交出去,她怎么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呢?

      君兰知道家里的积蓄所剩不多,她一狠心,顶着月家老夫人怨恨的目光,和全城人的鄙夷的目光,卖掉了月家能卖掉的一切,梳了妇人头,将月家的宅子改成了餐馆,有人调戏她,用一支簪子毁了自己曾经在乎的容貌。

      他不在了,情意却在她的心里落下了永久的烙印。

      若是他还活着,她可能会忘了他,可他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代替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君兰自己梳了妇人发髻,生前没能做成他的妻,死后他也绝不会成为别人的妻,索性如此,一生独自一人也好。

      有时路过花园的荼蘼花时,君兰会想起月恒在喧闹的城门口,迎着阳光曾对她说:“等我回来,我就叫夫人一声娘。”

      她终于明白月恒为什么不愿叫她娘一声娘,却不知道月恒知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让他叫她娘一声娘。

      “既然我娘好,你就叫她一声娘啊。”这样我们就能拥有共同的爹娘了,像夫妻一样。

      “才不。”她不是我娘,总有一天我要娶你,让她成为我的“娘”。

      纵使天人永隔,却挡不住两情相悦,既然不能再嫁给他,她会一直守着他留下的这个,虽然残破的家。

      “真是个坚强的女子”女子拿着镜子,镜子上浮现着君兰的面容,女子看着镜子,发出阵阵感叹。

      “哪个坚强的女子,叫我们贪玩儿的灵蔓老老实实坐了这么久。”内室中走出优雅的白衣女子,她脸上亲切的微笑让人仿佛受到春风的抚摸。

      “是我才做成的生意,这女子竟真的不改初心,守着那个残破的家,孤孤单单一辈子。”灵蔓惆怅的叹息一声,见从内室走出的女子点燃一盏康乃馨样式的花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往日的景象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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