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

作者: 张保富 | 来源:发表于2019-02-18 10:25 被阅读2次

        作者简介:原非,本名孙志中。中国作协会员,中篇小说《老树》获《十月》文学奖。出版过长篇小说《野唱》、《原非小说选》。退休前任郑州市作家协会主席。

                                         

    这里的哲学家自然是谑号,并非名副其实。名副其实他该叫高登云,很有前程的一个名字。可惜他的前途却不怎么的飞黄腾达,三十来岁就疯了。疯了以后,村里人还是兴趣不减地喊他哲学家。

    按乡亲我还得叫他云哥,有一段时间我俩的关系还特别要好。他先是上学,后来当老师,几经周折调回俺村中学,教语文。他是俺村少有几个吃非农业粮中的一个。粮食来自农业而他吃的却是非农业粮(你听这名词起的,多分明),兴许如此,他就和村人的孤陋迟钝很不一样,有着特别的聪明智巧,多才多艺,识见广博,课讲得好,海阔天空,又能写能画,胡琴放膝盖上也拉得悠扬。这些自然很出众,而最叫人羡服的还是他的口齿。他能言善辩,爱抬杠。凡有争执场合,他必置喙其间,专拣赢家或有头脸的挑战。你说白,他偏说黑。你随了他的黑,他又变成白。他随意颠倒乾坤,云天雾地地东绕西拐,似乎又无不顺理成章,让对手不服,嘴上又反驳不出,干憋气。于是就有人背后贬他,说他仗着嘴巧瞎蒙。他说他绝不瞎蒙,他这是哲学,你们不懂。于是,人们就喊他哲学家。

    他或许真有哲学,但他似乎一向不求致用,只是卖弄嘴皮子图快活,给他看不上眼的人羞个大红脸,也就志得意满了。他本就潇洒,抬杠得胜之后就愈加潇洒。离去时,两条修长的腿起落间又加进几多弹动,所谓扬长而去。而身后那一群,都只能古猿似的望着他。

    但他不知道,他的哲学和潇洒是很得罪人的。他终于惹了祸。

    这一点,我家大爷早就预见到了,并从侧面提醒过他。一天,他从街上摇荡而过,我家大爷坐在背风处,抱根山桃木拐仗,两只眼皮垂若悬囊,盯着地下的车辙说:“锐器不掩,当锉。”

    惹祸是在1970年的秋天。那是一天下午,街上又抬杠,立擂的是大队委员会主任王门栓。云哥恰好路过,瞧见一圈人尽是言语瑟缩的,听由王门栓在那里唾沫四溅地嚣张,很觉刺眼,就不假思索地挤进去。话题很一般化,无须哲学,云哥三言两语就把门栓噎卷了舌头,紧了腮帮子在里边磨牙。

    王门栓原是杀猪的,因有一把一尺二寸长的鹰嘴砍刀,造反时便显得十分革命,于是后来就当上了大队革委会评论么前,他对云哥也是十分佩服的,以为是读书人,懂得多。自从他当上革委会主任,再回头一看,这就觉得云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进而又觉得云哥理该听他的差唤才是。于是,他就经常差人向学校传话,要云哥写标语写发言材料。云哥自然耻于为屠子捧场,十有八九总是推脱。这么一来,王门栓对他也就有了意见,恨他不服从一元化领导。

    王门栓磨了一会儿牙,还是想不出扳回面子的办法,这就突然提挽着袖子,鼓圆了眼睛,摆出领导者和杀猪二者兼有、且与要说的话也颇一致的架式,扯开嗓子朝云哥吆喝:“高登云,你能球的啥?你想着全中国就你能球!你再能球,你敢跟伟大领袖毛主席比?把咱国家交给你日弄日弄试试,你日弄得了算你能球!”

    杠抬到这里,就没争论的余地了,最好以告服或沉默收场。可是,或许云哥猖狂惯了,一时斗胜,或许他果真埋伏着野心,他竟对王门栓一笑,说出这样要命的话来:

    “那也说不定。如果把国家交给我,说不定我管理得更出色呢!”

    当时我也在场,没估到他会如此无所顾忌,不由呼吸一断,扭头朝背后的墙上看。这时,为他驳服了王门栓而暗自叫好的人们也都一愣,也把目光惶惶地转到墙上。那儿早几天贴了布告,布告上大弯儿一道红勾,血溅如注地从一角射向另一角,宣布两个恶攻罪人的罪有应得。看那内容也是嘴上的过错,比起云哥似乎也严重不了多少。一时间人们面面相觑,吃了哑药似的不能说话。再看云哥,那神采飞扬的面孔已经白了下来。

    王门栓确也不是蓄意的,要引蛇出洞。是大家的目光使他把云哥和布告联系到了一块儿。开初,他随着大家把那布告盯了一会儿,似乎还不明白大家看它作甚。但不久,他那肥厚的脸上显出豁然,对着云哥很难堪地笑了。

    “瞎抬杠哩,瞎抬杠哩!”

    “说着玩的,玩的。不是吗云哥……?”

    我和众人暗示云哥,要他权且服软,以便我们和稀泥。

    云哥张了张嘴,大约是被自尊限制了,没说出话来。

    那边,王门栓已把双手卡到腰上:“高登云,你等着。我叫你能球!”

    大家心里很不平安却祈求着平安,默默散去。

    入夜,吃过晚饭不久,云哥来找我,要我陪他去见我家大爷。乍见之下我都认不出他来,那原本倜傥高拔的身材,只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矮得和我差不多了。

    我引他到我大爷家。大爷还未睡,正对着一盏油灯闭目养神。他年届八旬,须发皆白,眼眶窝着两团虚肉。他年轻时候进过私塾,后来不知何故去庙上作了道士,解放后才背了铺盖回家。他性情孤傲,言语极少,看上去神神道道的。都说他通阴阳,识八卦,便有人丢了鸡狗什么的过访求签,可他又拒绝给人下签。这又使人觉得他并无道行,只是徒有其表装模作样罢了。但也有人推测他确有真本事,深解天机,鸡狗属小事物,他是不屑耗费精神的。

    别看云哥有那么多的哲学,对我大爷还是有几分信服的,不然他不会在这生死关头来求他。他的信服是由几个字引起的。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云哥曾找我商量,也想拉一个战斗队闹一闹。事情还在保密阶段,大爷不知怎么就发觉了,把我叫去,且不训话,只在一张白油光纸上写毛笔字。他写的是:四象扰攘上之意借以固元不可轻狂。他让我看过,就卷到灯头上烧了。我记下这几个字回头找云哥。云哥琢磨了半天,幡然连呼:“有道理,有道理!”于是,我们就打消了闹的念头,如常地做我们的顺民。

    云哥简略地叙述了肇事经过,恳求大爷指点避害之法。

    云哥述说着的时候,大爷自始至终扶膝而坐,那沉静之态让你怀疑他一丝呼吸都没有了,已经仙化到高远,不在目前。这样岑寂了许久,才见他微微动了一下,将两手换扶到椅把上,身子向后伸伸,终于错开髭须掩映的嘴唇。

    “古时有智慧者孙膑……知道吧?”

    大爷点到为止,极俭省地提到一个人人熟知的孙膑装疯避祸的故事,之后就用胡须把嘴封了起来。云哥似乎已心领神会,也不再多问,说声:“大爷,您早点歇息。”我们便告辞出来。

    离开大爷家,我总觉得他的指点有些浅显而拙旧,容易被人识破,就劝云哥不如远走高飞。他沉默一会,黯然叹口气说:

    “我想过了,不行。天网恢恢,哪儿也没有藏身之地。还不如……听天由命吧。兄弟,这件事,央求你……”

    我知道他要我为他保密,就说:“你放心吧。”

    我要送他,他不让。他说怕有人监视,再无端地把我也连累了。我只好目送他顺着长街走去。月色一改昨夜的温柔,俨若酷霜一般。房屋的阴影也变得暗重,黑与白像一刀判下似的界线分明,但又同映着一致的不祥和萧条。他走到白天抬杠的地方,似乎很想衡量一下那布告,却又畏怯不敢前,只犹豫地停了停,便踩了月光和暗影的边缘,渐行渐远地消失了。

    一夜想着云哥的事,睡得很晚。第二天醒来,已到了早饭时候。我赶紧穿上衣服跑到街上看有无什么动静。动静已经有了,街上平添了许多吃饭的人,掐着碗议论纷纷的。我心下一沉,腿都拉不动了。待挨过去,听到的是高老师疯了,直闹腾了半夜。平白无故的就这么一下子,都很觉纳闷。云哥未被拴走,我心头又略为放松,便跟着一些刚得到消息尚未眼见的人,向云哥家走去。

    云哥果然遵从大爷的提示装起疯来。他坐在猪圈里,弄了一身不堪入目的肮脏,头发乱蓬蓬的,埋头向着猪食槽。一头百多斤重的黑猪,蹲缩在棚底下,抗议般地哼哼着。他爱人喜芳嫂泪流满面的,左手一碗玉米面汤右手一只非农业白馒头,伤心至极地向层层叠叠的人群哭诉:

    “……我早就看出他脑子不正常,叫他去治治,他就是不去,说没病。您看现在他成啥样子了。他叫我把饭倒进猪食槽里吃,好多回了。以前还劝得住,今天,咋说也不听了……”

    “你倒不倒?”云哥跳起来,冲着喜芳恶狠狠吼叫。

    喜芳嫂好言幼他:“登云,那里边脏。咱还回屋去,坐桌子上……”

    “你少啰嗦,混账娘儿们!我叫你倒你就得倒,老天爷也休想管住老子!”

    喜芳嫂还是不肯给他。云哥飞身跳出猪圈,扑过来夺碗,两人便撕扯到一起。他们五岁的小女儿,平时被宠爱得不知哭为何物,这会儿却吓得直着嗓子哭喊。

    云哥终于把汤碗馒头夺过来,返回猪圈,把馒头掰碎和汤一同倒进槽里,趴下像猪一样吃起来。那黑猪过来插嘴,被他一头顶过去。

    这,太夸张了。我担心人们稍微留意就会识破。云哥的眼神虽痴直却不浑浊,依旧透着清晰,和真傻子的目光相去甚远。喜芳嫂依然红润不减,保持着一向叫人不敢直视的秀丽。我偷偷环顾一下周围的人,大都有孤疑之色,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当真陪着泪水,要把云哥从猪圈里拉出来。

    这时候,公社派出所的人来了。领头的是姓白的所长。他面如冷铁,背着手站在猪圈旁边,眉毛扯到一起观察着云哥,又时时兼顾着喜芳嫂。

    云哥两手乌黑,捞起馒头大吃大嚼。有时还捏起一块朝大家一抡,自得其乐地嘻嘻傻笑。喜芳嫂则趴在地上哭天抢地:

    “……我早说他脑子有病,叫他到医院去检查检查,他就是……”

    白所长观察了一阵,对跟在身后的王门栓说:“这人是神经病。”

    王门栓说:“他不神经,装的。”

    白所长已经移开脚步:“装的?不像。老王,逮捕人可不是小事,要慎重。”

    王门栓边退边拦:“白所长,我给你打保票,这家伙真是装的。他昨天说那时还是好好的。”

    白所长站住了,又回头看了看云哥,沉吟一下说:“这样吧,是真是假,你们再观察观察,再向我们报告。是真的就罪加一等。我们还有其他任务,先走了。”

    派出所的人走了,王门栓把胳膊伸得横梁似的也没拦住。显然地,白所和放过了云哥,并非出于失误。

    王门栓却是不肯放过他。当晚就开了批斗会,要云哥承认他是装疯和恶攻。云哥跪在台子上,只管瞪了傻痴痴的眼睛,任你百般质问拳打脚踢就是不向正题上应承。一旦有了冷场,他就挥舞手臂高唱革命歌曲,把革命歌曲唱得串门走调。但嗓音已不似先前的高亢流畅,而是破锣一般的难听。因为牵涉到人命,群众中无论清楚的不清楚的,恨他或不恨他的,对批斗皆不怎么高涨踊跃。只有王门栓在台上费力忙乎,可终也无法可想。末了,一个无法可想的积极分子出了一个孬点,说他唱歌唱渴了,要给他润嗓,拉过一个小孩接了一碗尿端去叫他喝。他急急地接了,竟一口气灌下,还连称:“好茶好茶!”

    台下哄一声笑了。

    第一次批斗云哥挺过来了,接连几次批斗他也一样挺了过来。

    有天晚上我去看他,他刚从厕所里呕吐了回到屋里。也真难为了他。他说他白天吃了什么脏东西并不觉得怎么恶心,只是憋到这时候就受不住了,要好好吐一回。他身上少了许多肌肉,脖颈扭缩着,看上去像错了位,像砍断的一根木头暂时还未掉下。想象着他以前的潇洒倜傥,看着他目前的卑陋污秽,我想,如此自辱自贱仅为了活条性命,还不如吃颗枪子算了。但我没能说出来。不过,他见了我还是尽量放开手脚,表现出热情。

    他们的女儿已经睡了,眼角挂着泪水,不时抽噎着一声叹息。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叫人听得心疼。

    喜芳嫂给他准备了晚饭,要他先刷牙,并给他打了水,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他摆手说:“不刷,不能刷。”

    喜芳嫂说:“不刷,你那嘴咋吃饭?”

    他郑重其事地说:“要知道,我现在是疯子,神经失常的人。”

    喜芳嫂把牙具放到他面前:“现在不是在家里吗?”

    谁知他来了脾气,把牙具一下子拨拉到地上,还开口骂人:“你他妈真是个娘儿们,屁事不懂!”

    这两口的恩爱是出了名的,从没发生过口角,突然地挨骂受气,再加上这几天的凶险磨难,使喜芳嫂忍不住委屈,垂了手立那儿,珠泪涟涟。

    我把牙具抬起放到一边:“云哥,你心情不好,也别对嫂子这样,她也是为你吃饭干净。再说,我也不是我外人。”

    他看看我,不被理解地摇摇头,凄怆地叹口气:“兄弟,我完全清楚,你讲得不错,喜芳也没错。可是你们没有进一步分析一下,事情刚开个头,危险期还相当漫长。意识是种习惯,我既然装疯,就得把疯子的形象深化到意识里,这样才能装得像。如果我在家里讲卫生,出去再和猪狗混在一起,表里不一,疯子的意识就不能连续一贯,说不定一时不慎就会露出马脚。到那时,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说到这里,他目光一闪,极认真地盯住我,“兄弟,这几天你发现没有,我哪一点儿还装得不像?”

    我想了想,就把他眼神的清晰和喜芳嫂的红润指出来。

    “对,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关键。喜芳的配合也很重要。”他一愣之后连声说。接着又陷入沉思,“眼睛这东西很不好办……”须臾又幡然抬头,“有办法了。兄弟,我用皮胶抹眼皮,这样能使眼皮发硬,沾了泪水又粘乎乎的。皮胶的颜色和肤色相近,不容易看出来。喜芳,你以后别再穿花哨衣裳了,动不动就笑的毛病也得改改。就像我真的成了废人,你遭了天大的不幸,痛苦不堪,干什么都没心思……”

    天爷!我诧异了。身处危难之中,为了防患自卫,他依然不乏聪明。

    这以后,又开过几次批斗会,似乎也就搁置起来。派出所也不见再来。而云哥却一刻也不敢懈怠,将疯状做到极细微,脸不洗,眼窝里涂了皮胶,看上去神光尽失。经常跳进别家猪圈,老一个样子嘻嘻笑着。有顽皮小孩受到批斗会的启示,要他喝尿,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小孩腰里掏小鸡,反吓得小孩唧哇乱叫扭头就跑。他不近人群,常与猪们狗们为伍,相安无事地躺在它们中间,乘凉或是晒太阳。贸贸然地,他又一阵风跑得不知去向,让喜芳嫂漫山遍野去呼喊。最后,在某条山沟或某座荒坟里找到了他。喜芳嫂也不忘审慎,时时做着紧密的配合。不穿光鲜衣裳,一改过去的多笑,换一脸失意的伤楚,连小女儿头上的绒花也给拿下,处处向人们展示他们的日子是多么的不称心。不过,她确也没有条件像以前那般优越了。云哥长时间不到校上课,被县教育局解除了公职。自然,一个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也就不再有了。

    这两口子天上地下的变化,开始的时候,村里人还多有议论,且无不知道是假,只是不好说破,以向善之心给以关注和同情。想着他是非农业,有文化,事情过后还会有发达的机会。于是,见有不懂事的小孩捉弄他,就大声呵斥解围。但时日不久,见他还是一副不知香臭不思回头的样子,非农业丢了也不想想办法,便以为他真疯了,是被那次抬杠吓疯的。于是,经过一段惋惜之后,也就把他当作通常的疯子对待,在无聊的时候,就很从容地拿他开心:“哲学家,还抬杠不抬杠了?”他听了,傻笑不答,却把那话当警钟牢牢记着。

    云哥就这么弄虚作假地坚持着,耐心等待时来运转。但历史似乎在和他较量耐力。街上贴布告的地方,过些时日,就有打了红色的布告贴上。

    时光对于平常人来说,还是快得流水一般,一晃十个春秋去了。这时,算是幸运吧,我已离这助理年,进了城,也吃上了非农业粮。环境的变化,使我对云哥也就不大记起。这期间,历史终于换了一副面孔,不再那么彤云密布,恶攻的罪名已不再作数。再偶尔记起他来,心想他已经结束了艰难的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甚至推想他已经重返讲台,又开始了他的海阔天空。

    十年后的春节,我回家探亲。我特意为他备了一份礼物,以弥补这多年的失礼。我一进村,不意间就先碰上了他。出乎我的意料,他依旧还是那副疯癫形状。他穿着破棉袄,散着怀,蹲在敷着一层薄雪的地上,握一根小柴棍拨弄着一只驴粪蛋,如同屎壳郎那样推着滚动。

    我慌忙叫他:“云哥!”

    他迟钝地抬起头。我注意到,他眼膜很厚,发黄,透出真实的浑浊。目光愣愣地过来,像一根木椽桶到我身上。显然地,他没有认出我,也好像压根儿不想认,还恨恨地说:

    “我不是疯子!”

    我搀他回家,喜芳嫂迎出来,她也真实地憔悴了,和年龄不相称地老去许多。看清是我,干涩羞苦地笑笑,把我让到屋里。

    我问:“云哥还是这样,怎么回事?”

    喜芳嫂嘘嘘抽噎起来。她说,云哥作假成真,真的疯了。曾去省里大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什么什么精神病,已不大容易治好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哲学家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bnnoe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