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狼心依旧
一、
她放寒假第一天就早早地起了床。
妈疑惑地问，你不是在学校没睡好要回来补觉吗？
她耸肩：“学校早起习惯了，到点儿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我绕小区晨跑去。”
妈打了个呵欠：“跑完带俩馒头上来。”
因为要跑步，她穿的很少，一出电梯凌冽寒风就给了个冷硬的拥抱。
她哆嗦着，搓了搓手，赶紧跑了起来。
清晨花园的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在散步。
冰冷的空气同时进入她的鼻腔和口腔，被肺捂暖了，又送出来，化作一团又一团洁白的雾。
手机里放着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她喜欢早上单曲循环这首纯音乐，它可以让每一个清晨都变得很美好。
刚跑完一圈，就看见有一个老爷爷领着一只小狗过来了，小狗正欢快地绕着老人跑。
她停下来轻轻唤了两声，小狗没搭理她，老爷爷冲着她友好地笑。
她也很开心地笑，眼睛盯着小狗：“这狗好可爱啊。”
老人乐呵呵地回道：“天天早上一到七点就在门口候着，一出门就疯跳，叫都叫不住。”
跑第三圈的时候，小狗突然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边撵着她跑边奶声奶气地朝她叫。
老人急忙唤：“点点！回来！”
她吓了一大跳，快跑了几步停了下来。
那只小狗欢快地朝着老人摇着尾巴，像是在，邀功？
老人笑着说：“放心，点点不咬人的，就是喜欢玩，看着你跑过去了，也想跟着跳。”说完他将手放低，做了个抚摸的动作，小狗很乖巧地蹭，蹭完就仰头兴奋地去舔老人的手。
老人很慈爱地看着它，唤着：“点点，点点，我的好点点……”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不敢惊扰了这一温馨的画面，风不知从哪儿偷来了阳光，她感觉世界蓦然温暖了许多。
二、
连续好几天都碰见了，她很快便和点点混熟了。
点点很喜欢在她每次经过时撒腿子追上一段，但马上便会停下来，转身又跑回老人的身边。
于是她每天跑完步都喜欢在草坪上和它玩闹一会，看它和一只塑料袋较劲的认真模样，看它屁颠屁颠朝其他狗凑过去的热情亢奋，看它隔着一棵树却老是抓不住她的恼羞成怒……
每一个安静美好的清晨，因为它，多了些欢乐和生气。背后的“惊喜”也成了她每天坚持晨跑的理由之一。
闲聊时，她与老人谈的最多的还是这条狗。
老人以前是铁路局的，刚退休回家乡，儿子在这儿给他买了一套房，让他安心养老。儿子说，会常来看他，结果因为工作忙，老人搬过来半年了，一次也没来过。
点点是他在搬过来不久后马路上捡到的，刚出生不久，也不知道是被母狗抛弃了还是走丢了，弱弱地哀叫着，奄奄一息。他把它捡回了家，去超市买了包最贵的婴儿奶粉，和水养活了它。
老人说，点点一天一定要出门两次，早饭前和晚饭后，一到点就跑到门口，一个劲儿地叫唤着催他。
老人说，点点很乖，出来散步从来不会离开他的视线，和别的狗疯闹，他一唤马上就回来。
老人说，他最喜欢把点点抱到树干上去，看小家伙害怕得腿发抖的样子，然后他走近些，点点顺着他的肩膀滑进他怀里，一溜烟下去跑很远，冲他很愤怒地叫。
“样子很可爱。”老人常说这句话，每次眼睛里都有化不开的柔情。
寒假很快过去了，除了过年那几天，她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如今要离开，她竟有些不舍。
“暑假再回来嘛。”老人笑道，指着仍在那儿欢喜蹦跳的点点：“你回来了，这小家伙估计也长了不少个儿了。”
她把点点抱在怀里，跟它说了再见，它不懂人语，只是很兴奋地舔了舔她的下巴。
三、
暑假，不知道是不是她回来比较晚的缘故，再次去晨跑时，已经没碰见老人和小狗了。
她以为他们搬了家，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一个刚好从窗边能窥见日出的日子，她悠闲地散着步，迎面走来的流浪狗让她突然一顿。
“点点？”
流浪狗突然回头，竟是满脸疑惑。
“点点！”尽管它满身污垢，她还是认出了它。她兴奋地朝它小跑过去，流浪狗警惕地看了它一眼，急忙往后退。
她停住了脚步，流浪狗也停了下来，两只快被脏乱的毛发遮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没来由地心痛着，小心地问道：“你主人呢？”尽管她知道它永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你这破狗！怎么又混进来了！滚出去！”
一声怒吼打破了安静，保安气冲冲地跑过来。
流浪狗赶紧往回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比当初在她身后怎么也追不上的它快了很多。
保安停下来低声咒骂了几句。
她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叔叔，这只狗哪儿来的啊？没有主人吗?”
“本来是这个小区的，一个老人的狗，天天牵出来散步。但是后来不知道是老人心脏病犯了还是怎么了，来了个120拖走了。”
来了辆车，保安去开门，见是外来车辆，便要求登记了来人的身份。
终于等他忙完，她赶紧问道：“然后呢？”
“然后？”保安偏着头，像是在回忆刚刚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没回来了。他儿子回来把东西搬走了，这只狗带不走，还不是只能留在这儿。”
四、
“居民举报说这只狗喜欢跟着孩子后面跑，怕咬着人，让轰出去。这狗灵性地很，怎么都抓不住，后来见它老实多了，居民也没那么防范了，我就偶尔做个样子，吓吓它。也怪可怜的。”
她沿着它刚刚逃走的路线寻它，却再没找见。
过了没几天，她又碰见了它，是在以前她晨跑的那个花园里。
她过去，它仍然是警惕地看着她，却没往后退了。
“点点，点点……”她轻轻唤它。
它蹲了下来，她刚想去摸它，一只宠物狗突然冲过来大叫，它刚温柔下来的眸子蓦然露出了凶光，转身朝那只狗猛追过去。
她急了，忙叫道：“点点！点点回来！”
这语气肯定让它想起了它的主人，因为它像一只刚离弦却被强行拽回的箭，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
她朝反方向跑去，速度很慢，边跑边看它。
它愣了一会儿，撒腿子跟了过来。
她加快了速度，跑过无数次的小道上，她看着它冲在了她的前面。很欢快的模样。
它一直跟着她，跑到了她的家门口。
她和它在禁闭的门面前对视着，像分离那天对视的场景一样，只是身边没有了老人，而它也吻不到她的下巴。
那扇门，推开后，她不知道如果坚持留下它，一向不支持养宠物的家人会怎么做，就像它不知道它接下来的命运是继续流浪，还是寻到了家。
【后记:寒暑假跑步的亲身经历，仅改编了一点。只不过结局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开门的那一瞬间，点点跑下了楼，我再追出去，已经看不到它的影子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到过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