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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秋,昨天我败给了一个人,你得帮我赢回来。”大宋检校太傅曹彬向着一位年轻的将领招手。
一叶秋勒停了战马。“曹将军让我与人斗狠?”
“只是切磋,千万不能伤人!”曹彬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你也未必伤得了他!”
两人来到一处恢弘的庄园,牌匾上书写着“养心居”三个鎏金的草书。门外立着一群带刀的护卫,人人表情肃穆,宛如一尊雕像。
“曹将军!我还是不去了,刀剑无眼,没有逞能的必要!”
“来都来了,就进来吧!”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股毋庸抗拒的威压。
养心居虽然坐落的比较偏僻,可一进大门,一叶秋还是被院内雅致的风景震撼了。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
院子左边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占了庭院大半的面积。
红尾的鱼儿带着水花跃起,红鳞一闪,“扑通”落回了池塘里。
倚着栏杆看水的赵匡胤笼着重锦的紫色长袍,正往池塘扔着鱼食。
赵普恭立在赵匡胤身后,眼睛不时瞥向一叶秋。
赵普的后面肃立着四名身材魁伟的军士。
一叶秋跟在曹彬后面,小声问道:“那是何人?”
“我昨天就是败给了他!”曹彬回头望着一叶秋。“你帮我找回面子,却不能伤到他!”
曹彬走过去拱手道:“昨日被你所败,今日我带了帮手。”
赵匡胤回过头来,将鱼食放在了赵普的手里。“就凭他?”
“我这位小兄弟武功不错,你可不要大意!”
一叶秋上前一步行礼道:“晚辈不敢称帮手,是被曹将军强拉来的。”
“不管你怎么来的,既然来了,还是比试一下好,也好让他曹彬死心。”赵匡胤从兵器架上拿起铁棒,走了过来。
“敢问怎么称呼?”一叶秋小心翼翼。
赵匡胤挥了挥手。“不要婆婆妈妈,比试就是比试,别像个儒生一般。”
八角亭前一块空地,两人互相行礼。
一叶秋望了一眼曹彬,缓缓拔剑。
池塘起伏的水面映着阳光,反射在一叶秋的长剑上,光线在剑锋上游走。
两人同时出手,完全分不出先后。
地上的落叶被两人带起的劲风激起,在空气中翻卷,起而复落。
棍剑交击。
“叮!”的一声轻鸣,似弹奏一根绷紧的琴弦。
瞬间的交击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后退。
两人相隔不足两丈,是出手就能击中的距离。
他们再一次扑进,赵匡胤突然单手握棍,棍头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半弧从下扫起,一叶秋的长剑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奋力下斩。
棍头与剑刃撞击,互相荡开。
赵匡胤顺着荡开的力量,旋转身体,转换了握棍的位置,铁棍似毒龙般直刺出去。
一叶秋将速度发挥到极限,他没有后退,而是连续地发力劈斩。
剑锋上反射的光线欢快地跳跃。
谁也看不清有多少道剑光劈了出去,剑光就像在同一时间发出去的。
赵匡胤犀利的直刺直击剑光的中心,他没有维持推进。铁棍在最后一刻起了变化,在各个方向与长剑一连串地交击。
两人再次退后,静止下来,仿佛静坐对弈的棋手。
呼吸声变得沉重。
“不错!”赵匡胤忽然抖动手腕,铁棍随之翻舞,他握棍的位置瞬间移动到了棍尾,将棍头压在地面上。
赵匡胤将身形压的更低,开始调整呼吸,聚集力量。
一叶秋退了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将剑锋垂向地面,这时的他胸前全部都是破绽。
赵匡胤的铁棍还是静静地凝在地上,他默默地凝视着对手,没有丝毫攻击的意图。
一叶秋抬头正视着赵匡胤,双手握住剑柄,缓缓地举起了长剑。他开始双手持剑,仿佛那把长剑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冷冽的剑锋还在不安地颤动。
一叶秋将剑举过头顶,忽地静住。
一声清啸彻底撕破了宁静。
赵匡胤的铁棍忽地跃了起来,宛如蟠龙出水。
他大喝一声,猛地吐气使他浓密的长须也为之炸开。聚集的力量在那一刻灌进了铁棍,棍上跳动着的不安气息就像一条潜伏着的毒蛇,向着一叶秋喉间直杵过去。
赵匡胤的喝声仿佛还在耳边,一切却又平静下来。
没有人看清那一刻的变化。
一叶秋与赵匡胤只剩了不足一丈的距离,两人一动不动的对视。
赵匡胤的铁棍停在一叶秋的喉间,一寸的距离。
一叶秋静止在一个劈斩的动作上,剑锋之下是赵匡胤的眉心。
两人都在最后一刻,同时收住了怒涛一样的攻势。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那一刻被极寒冻住了一般。
冷汗从所有人的鬓角滚落。
旁观的曹彬和赵普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一叶秋和赵匡胤收了武器,站在风里互相凝望。
“身手不错!”赵匡胤脸上有些凝重。
“还没请教......”一叶秋拱手施礼。
“你迟早会知道,却不是现在。来人!送小将军回去,曹彬你留下。”赵匡胤对着肃立在亭前的护卫招手。
赵匡胤双手抻在八角亭的栏杆上,凝视着水面。“我老了!我要是在他这个年纪就好了。”
身后的曹彬和赵普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对望了一眼。
“皇上正当壮年,怎么说出这话,刚才可把我和相爷吓出一身冷汗!”曹彬仍然心有余悸。
“是棵好苗子!前几场战争他立了大功,我该赏他些什么?”赵匡胤回身望着曹彬和赵普。
“这一叶秋如果是南唐派来的细作,皇上还让他带着我大宋的精兵,咱们大宋可就危险了!”赵普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你怎么看?”赵匡胤望着曹彬。
“属下也认真查过,一叶秋的确是南唐人氏,也确实和南唐国主李煜的妹妹互生爱慕。”
“李煜知不知道他的妹妹与一叶秋的事情?”
“他应该知道的!但他从来没有反对过,后来李煜将妹妹许配了人家,他妹妹一反对,李煜就作罢,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匡胤一锤定音。“好!既然大家都只是猜测,那咱们就按照最坏的结果来对待这件事!”
“皇上是要杀了他?”赵普问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
几人沉默起来。
微风吹皱了池水,远处廊下的铃铛被风一吹,开始“叮叮”作响。
“如果咱们怀疑错了,岂不糟蹋了他那一身傲人的本领?”曹彬打破沉默。
赵匡胤望着廊下的铃铛,陷入了沉思。“那铃铛是寰儿挂上去的吧!”
“的确是寰公主挂的!”赵普肯定了赵匡胤的话。
赵匡胤走出八角亭,站在阳光下。“如果李煜拿自己的妹妹与我博这一局,我也不怕下注!”
“皇上的意思是?”曹彬与赵普对望了一眼,一起看着赵匡胤。
“如果一叶秋只是想要做驸马爷!”赵匡胤回头望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加重了语气。“那么,我大宋的驸马比起那南唐的驸马强的岂止百倍千倍!”
曹彬和赵普一时怔在那里,不敢搭话。
“什么?父皇让我嫁人?”赵寰倔强地仰头,怒视着曹彬,如玉般的脖颈因生气而变得通红。
曹彬无奈的斟酌着词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且皇上选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也觉得合适。”
“我才不嫁,要嫁你让他去嫁!”赵寰将手中的长剑扔到地上,气的跺脚!
“要不这样?明日我带那人过来,你们见上一面,然后我就告诉皇上,你们都没有看上对方?”曹彬小心翼翼地笑道。
“什么?那人还能看不上咱们公主?咱们寰公主这模样,哪个男人能看不上?”旁边的婢女急忙插话。
“那我就说,咱们寰公主没有瞧上?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曹彬有些为难。
“我才不嫁!要嫁你去嫁!”赵寰撅着嘴。
“不管怎么样,你们总要见上一面!不然皇上怪罪下来,老师可就要遭殃啦。”
“好吧!我可以见他一面,但是你告诉他别痴心妄想!”赵寰看曹彬为难,不忍地说。
“好!一言为定!明日上午,养心居见!”曹彬微笑。
曹彬走后,婢女不解地说:“公主!为什么不想嫁人?”
“你懂个屁,顶天立地的将军!”赵寰模仿曹彬的口气。“我将来就是顶天立地的将军。”
婢女点头附和。“那些有名的将军,都已经不再年轻,哪里配得上寰公主!”
赵寰看着远去的曹彬,脸上挂着狡谲的笑。
回驿馆的路上,曹彬脸上有些得意。
曹彬心想,以寰公主的美貌,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旦一叶秋成了大宋的驸马爷,那南唐长公主就失去了威胁。
和风驿馆。
“成亲?”一叶秋脸上的反应,超出了曹彬的设想。
“怎么?你不想成为大宋的驸马?”曹彬不解。
“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人!”一叶秋低头。
“可是皇上下了旨意!”
“那日与我比试的就是皇上吧?”
“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傻。”
“别岔开话题,说说,驸马的事!”曹彬皱起眉头。
一叶秋站起来,看向窗外。“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下这样的旨意。”
“说明皇上看重你,谁敢将军队交给一个外人?”曹彬盯着一叶秋的背影。“何况,你的背后那么复杂。”
一叶秋依旧沉默。
“我真是不明白,做大宋的驸马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有什么可想的!况且,寰公主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我这样的人,哪配得起这些!”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明天你得随我去一趟。”曹彬走出去,停了下来。“我是在救你!”
养心居。
曹彬勒停战马,回身仔细地交待。“别哭丧着脸,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你在门外等我叫你,你们见个面,弄得我比你们还紧张!”
一叶秋点头,心里想着,看不上就最好。
八角亭布置了帐幔,赵寰坐在帐幔里,两名婢女立在身后。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曹彬掀开幔帘。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有什么问题?”赵寰俏皮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你总该梳梳头吧!”曹彬苦笑。
“父皇下旨让我梳头了吗?我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我们都看不上对方,不!是我看不上他,何必多此一举!”
“这……,算了!我去叫他。”曹彬走了几步,回头。“别使性子,好歹别闹的太僵。”
曹彬领着一叶秋刚走过来。
一名婢女慌张地跑出来。“曹将军!不好了,寰公主要投河!”
“投河?”曹彬几乎跳起来。
随后,婢女看了看一叶秋,怔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说道:“也许她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只是说说!”赵寰气急败坏。“如果你们都逼着我嫁人,我就是要自尽!即便不投河也会拔剑自刎!”
曹彬尴尬地看着一叶秋,无奈地叹气。
在曹彬的敦促下,一叶秋没有穿铠甲,他穿着一件铁灰色的宽袖长袍,正垂头盯着平静的池水发呆,他们的言语似乎并没有惊动他。
帐幔上的流苏飘了起来,起风了。
廊下的铃铛又开始叮叮作响。
气氛有些压抑。
“公主!不要这样没礼貌,出来见见面聊聊,有什么不好的?”曹彬示意那名婢女帮忙劝劝。
“寰公主,你就出来见一下。”婢女又红着脸看了一眼一叶秋,小声的说。
“你个死丫头,你忘记你是哪一边的了吗?”
婢女仔细端详着一叶秋,继续说道:“我自然是公主一边的,只是,我觉得公主应该见见的。”
赵寰气急败坏,她猛地掀开帐幔,站了出来。“你怎么胳膊肘向外!”
一叶秋看着赵寰,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如墨般的长发杂乱地披在肩上,衬着白玉般的脖子,紧身的甲胄勾勒出她那妙曼有致的身材。
赵寰瞪圆了双眼,小嘴倔强地撅起来,显得怒不可遏,满脸的孩子气。
赵寰想要怒骂那名婢女的时候,她的目光触碰到了一叶秋,想说的话顿时压进了肚子里。
她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的武将与她心里面想的其他武将不一样。简单又安静!他的目光纯粹而深沉,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安静下来,仔细去瞅一叶秋,猛然觉得脸上有些烫。
两名婢女一起走过去,阻断了两人的对视。
“公主不要生气,奴婢知错了!”
一叶秋抬头仰望着远处的天空,沉静的像是一座大山。
曹彬杵在那里,显得无奈。“这便算见了,走吧!我还得向皇上交差!”
赵寰一直看着两人离开,才收回目光。
“寰公主!那人一表人才,嫁了吧!”婢女怂恿着。
“什么一表人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另一个婢女鄙夷的嘲笑。
“你撒意思?谁是癞蛤蟆?说清楚!”赵寰怒视着那名婢女。
“自然那个将军是癞蛤蟆!”
“癞蛤蟆是那样的?你们两个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打扮成这样,罚你们两天不许吃饭!”
“公主看上那名将军了?”
“当然……没有!”赵寰涨的满脸通红,急忙争辩。
“就用那支发簪吧!”赵寰在首饰堆里仔细比较了好久,终于选定了一支金色的发簪。
“公主,今日怎么开始女孩子打扮起来?”伺候的婢女看着赵寰宫裙高髻,外笼一件粉色的丝锦,充满好奇。
赵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着,仿佛陷进了回忆里,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深夜。
御书房还亮着灯。
赵匡胤坐在灯下看着今天刚呈上来的奏折,他没有早睡的习惯。
脚步声!
赵匡胤抬起头仔细地聆听,外面除了风吹落叶刮着地面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了。
赵匡胤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
月光满地,大理石地面上泛着冷冷的生青色。
赵匡胤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可外面却什么都没有,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阵茉莉花的香味跟着风钻进了鼻子,他轻轻嗅了一下,是胭脂的香气。
“父皇!”赵寰从月门后面闪了出来,站在阴影之中。
“这么晚了,还不睡?”
“父皇不也还没有睡么?”
“进来吧!”赵匡胤走进御书房。“找我有事?”
当赵寰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赵匡胤楞了一下,脸上都是惊诧,随后大笑。“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赵匡胤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已经15岁了,正是一个女孩最好的年纪。在他心里,女儿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海棠,娇艳却不张扬。
赵寰一进御书房便一直低着头,脸上挂着小女孩才有的羞涩。她紧紧抿着嘴,柔润的脸颊被烛火一照,映出了一道锋利的线条。
“见过面了?听说你没有看上人家。”赵匡胤坐回椅子里。
“父皇!我......”赵寰猛然抬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父皇是不是很失望?”
“我有什么可失望的,只是有些可惜。”赵匡胤叹气。
“可惜什么?”赵寰挨近赵匡胤,坐在了他的身旁。
“一叶秋也算是人中豪杰,我无法重用他,也不能放他走!”
“他与南唐的长公主是恋人,如果他不愿做我大宋的驸马,我就不得不怀疑他是南唐派过来的奸细。”
“南唐的长公主么?”赵寰低垂着头喃喃自语,美丽的大眼睛变得哀伤。
“听说你没看上他,这样也好,免得你伤心!”赵匡胤怜惜地看着女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其实......其实也不算是看没看上,可能是我搞砸了。”赵寰鼓足勇气,抬头看着赵匡胤,努力保持着微笑。
赵匡胤伸手摸了摸赵寰的额头。“寰儿,这世上没人可以伤害你,谁都不行!”
“我明白,我都明白!”赵寰看着赵匡胤,她知道父亲已是快40岁的人了,正在开始衰老。“和我说说吧,他的事我都想听!”
………
赵匡胤将捏着黑棋子的手凝在空中,脸色凝重地望着棋盘,宛如一名老僧入了定。
棋盘上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边角已经明朗,黑白棋子在中线展开了激烈的绞杀。
赵普轻抚额下的长须,脸露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赵匡胤思索了良久,“啪!”的一声,手中的棋子跌落在棋盘上,碰撞着其他棋子跳跃起来,劈里啪啦一起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老东西,这么多年,不会让朕赢一回吗?”赵匡胤瞥了一眼赵普,脸有温怒。
赵普依旧不紧不慢。“你怎么知道老臣没有让着陛下呢?”
“你是说……”赵匡胤忽然明白过来。
“老臣若不是让着陛下,哪能每次陪您杀到中盘呢!”赵普将身体陷进椅子里。
“你还真是一只老狐狸!”赵匡胤突然笑了。
“多谢皇上夸奖!”
赵匡胤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也不知道一叶秋那边怎么样了,你说辽国会不会直接挥军南下?”
“辽国实在没有必要南下,耶律道隐未必敢将战线拉的太长。”赵普沉思了一会儿。“只是一叶秋那边就要遭殃了,只能孤军奋战!”
“需不需要派曹彬去支援一下?”赵匡胤来回踱步。
“时间来不及的,只怕现在的定州已经被攻破了。”
“他们会朝哪里退呢?寰儿还在定州呢!”赵匡胤开始担心起来。
“皇上既然想要重用一叶秋,为什么又将他晾在定州呢?让他带军攻打没有还手之力的南汉,岂不是一举两得!”赵普有些不解。
“他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大丈夫能屈能伸,适当的冷落可以磨练他的心性。”赵匡胤站定了,将手背在身后,喃喃自语。“这样才能在将来好好辅佐德昭啊……”
“皇上慎言啊!”赵普急忙提醒。“太后和晋王不会高兴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些东西也只是母亲随口说说罢了,做不得真!”赵匡胤大手一挥,阻止了赵普的话。
“可是晋王未必如此想的,这些事情本不是老臣可以说的,可这也干系着我大宋的将来,不得不慎重考虑!”赵普低声回话。
赵匡胤转身直视着赵普,斟酌着词句。“你说,将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叶秋会帮自己的哥哥呢?还是自己的叔叔?”
“目前一叶秋与皇子和晋王都鲜有接触,如果按照情分来讲,自然与哥哥更亲近。但是晋王比皇子似乎更知道笼络人心!”赵普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匡胤盯着脚下的一枚黑色的棋子,他俯身捡起来,在手中把玩。随后,他微笑着说道:“你说,刚才如果我提前在中盘摆下这枚棋子,你能吃掉我中盘的大龙吗?”
“那自然不能,陛下的意思是……!”赵普犹豫着问道。
“希望这次一叶秋能全身而退吧!”赵匡胤叹气。
“待他攻灭江南,朕封他为枢密使兼骠骑大将军。”他回过头来,望着赵普。“三千骑兵对战辽国六万大军!如果这次他被辽国打败,派德昭替朕去安抚一下,在那里多待一些日子,也让他们都熟络一下。”
赵普迎着赵匡胤深邃的目光。“要臣暗地里提示一下德昭皇子么?”
“如果他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和一头蠢猪有什么区别?”赵匡胤丢下棋子,想了好久,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好,你不用说的太明显!”
“老臣明白!”赵普行礼后,离开了。
契丹黑白色的大纛旗终于出现在了远处,旗杆上挂着的铃铛单调的铛铛作响。
黑压压的骑兵压在了定州城。
副将手心里沁出了汗,他虽然久经沙场,这次也无法克制心底的紧张。他见劝不动一叶秋固守城池,只得跟着一叶秋一起拼杀,博得一个好名声。
一叶秋一身重甲,外面笼着漆黑的大氅,他骑在马背上,立在城门的后边。他的身后三千骑士如钢铁般矗立,脸色沉静。
“大王!咱们现在进发么?”一名契丹副将,对着辇车上的蜀王耶律道隐说道。
“不要急,年轻人,让恐惧将那些中原人心里装满。”蜀王耶律道隐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人敢于违逆这个看似羸弱的老人,于是整支骑兵部队静静地立在定州城外。
那名副将随着耶律道隐的目光,眺望巍峨的定州城。定州城外的两旁都是荒地,放眼望去都是不知名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安静得令人恍惚。
定州城墙上随风展开的旗帜猎猎作响。
城头的大宋弓箭手早已严阵以待,他们虚引着弓箭,静待着敌军靠近。
副将看了一会,低声对着耶律道隐说道:“大王,会不会有诈?听说定州还有三千骑兵呢!要不让属下带一队人马去探一下虚实?”
另外一名将领笑道:“耶律沙,怎的如此胆小?三千骑兵能奈我何。我看他们早就吓跑了吧!”
众人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耶律沙楞了一下,他再次望着远处的定州城,直觉告诉他,周围的空气中有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耶律沙,敢不敢打头阵?将这立大功的机会白白给你!”
耶律沙心底一下子涌起了怒意,可是蜀王耶律道隐没有发话,他只能将怒火生生地压回肚子里。
“还是个孩子啊!”蜀王耶律道隐的手有力的按在他的肩头,镇住了他的怒气。
耶律沙倔强地仰头,对着耶律道隐道:“属下愿意打头阵。”
耶律道隐看了看一脸书生气的耶律沙,将辇车上的一柄窄刀别进了他的后腰。“带着这柄刀去,它已经饥渴难耐了,让它在你手中展示你的荣耀吧!”
耶律沙沉重地点头,他一挥手,一队两千人的骑兵队伍跟着他,向着定州城发起进攻。
“让攀城军械都推上来吧,要不了多久就该要用了!”辽国蜀王耶律道隐慵懒地对着旁边的参将下令。
耶律沙带着两千骑兵快要冲近城墙的时候,定州城城门突然大开。
一叶秋率领着三千骑兵一涌而出,他们迅速的在城墙下集结。
耶律沙一见对方摆出了防御的阵型,放弃了戒备。他抽出后腰的窄刀举过头顶,向着定州城直冲过来。
墙头的宋军一阵激射,箭雨呼啸着升空,在天空中划出弧线,仿佛蜂巢被人惊动了。
疾驰而出的辽国骑兵双手挥舞着弯刀,在奔驰中奋力劈斩。中箭的骑兵们哀嚎着摔下马去,被后面的战马踏成了肉泥。后面的骑兵拉弓引箭,对着墙头猛射。
无数箭矢在空中交织,组成了铁流。
大吼声和马蹄声响彻天地,从城墙上放眼看下去,只有漫天黄尘中黑油油的皮革影子,像是在土地中潜伏着的乌黑甲虫。
尘埃缓缓落定,一叶秋攥紧了拳头,掌心都是冷汗。方阵中的骑兵战士已经完全汇集到了城墙跟下,只待他的一声令下,就能突进尘埃弥漫的战场中去。
耶律沙的骑兵部队被弓箭压制住了,骑兵们在箭雨中不敢抬头。
一叶秋剑锋直指辽国骑兵,怒喝着突然发动战马,三千骑兵跟在他的身后,瞬间发起了冲锋。
耶律沙看着那支骑兵直冲过来,显得有些吃惊。随着大宋骑兵的逼近,风扑面而来,犹如刀刃在他脸上割划。
重甲的大宋骑兵一起发起冲锋,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满耳都是马蹄敲击地面的轰响。
耶律沙心里一沉,拨转了战马带着小队人迎了上去。
一叶秋盯着烟尘中的耶律沙,计算着距离,他没有任何迟疑,依旧带着大部骑兵硬攻。
呼啸的箭雨终于停止了,待那些辽国骑兵抬头的时候,大宋的骑兵已突进到了身前。刀光一闪,劈开辽国骑兵手中还没换下的角弓,刀光继续推进,辽国骑兵半边肩膀被削开。
大宋骑兵士气振发起来,他们开始呼号着死冲辽国骑兵的阵线。两翼各有几百人的小队突出,硬生生弯出了一个包围敌人的半月。
短短的一瞬间,大宋的骑兵横冲直撞地突入了耶律沙部下的骑兵之中。
一叶秋带着大队的骑兵从正面冲杀进去,激起的烟尘淹没了远处的城池。
耶律沙望着逼近的一叶秋,握刀的手臂已经灌满力量,只待敌人接近,承满力量的刀锋势必破开敌人的铠甲,斩开骨头。
一叶秋丝毫没有停马的意思,斜冲上来,手中的重剑扬起,一记凌厉的重劈,硬接对方的刀锋。他的背后,更多的骑兵也在击溃对手之后直逼过来。
刀剑相击,耶律沙顿时觉得虎口震的酥麻。对手身上的鳞甲反射着剑一样的森然银光,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从那抹冷光中直逼过来。
两人错马而过,耶律沙兜转马头,手上的酥麻还没有消失。对手的剑锋又逼到了面门,他心里忽地揪紧,直觉让他及时俯身,剑锋扫过后背的护心镜,发出刺耳的声响。
蜀王耶律道隐从辇车上站起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耶律沙的部队正在向后军溃退过来,大宋的骑兵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不需要列阵推进,而是直接扑上来斩下他们的头颅。
“真是愚蠢!稳住阵脚!稳住阵脚!”耶律道隐发出怒吼,他明白这些溃退下来的辽国骑兵,将要给自己的本阵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一旦退势不减,势必让本阵跟着这股冲击一起溃退。
“来不及了!”一名偏将也看出了溃退过来的辽国骑兵带来的压力。
耶律沙对着溃退的骑兵大喝。“不许后撤!不许后撤!咱们的草原不埋胆怯之人。”
他的喝声瞬间被淹没进隆隆的马蹄声中,惊惧的骑兵们拼命催马,向着后军大阵横冲过去,就像一道道离弦的利箭。
一名副将带领一队骑兵离开本阵,想要拦下惊惧的溃兵。
“回来!”耶律道隐想要制止,已然不及。
惊恐的溃兵已经彻底被困住,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向着阻挡在路上的战友推出了手中的战刀。
“疯了?!”那名副将一刀斩下冲到跟前的溃兵,怒不可遏。
更多的溃兵冲了过来,训练有素的战马在逆流中惊恐地嘶鸣,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跟着副将一起迎上去的骑兵,举着战刀,看着滚滚而来的辽国溃兵,不知所措。
大宋骑兵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他们俯身在马颈后,向着呆立的辽国骑兵准确地递出了自己的战刀。
那名副将预感到危险的时候,战刀还没来得及变化,一柄长剑划出一道笔直的银线,向着他的胸腔疾速地推进。
剑锋刺穿甲胄直接贯穿那名副将的身体,一叶秋拔出长剑,憋急了的鲜血随着剑锋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叶秋的半边身体。
阻拦的骑兵看见首领被杀,而自己早已陷入了滚滚的逆流之中,到处都是战刀劈裂骨头的声音和凄惨的哀嚎声。
那些骑兵互相对望彼此,内心的恐惧还是弥漫开来,随着一名骑兵兜转马头后,都急忙加入溃退的大军。
“向后撤退!”耶律道隐还是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冲过来的骑兵队伍已经分不清敌我。
随着令旗的挥动,整个大军开始向后撤离。
溃退的骑兵冲进了阵中,马速不减,直冲后阵。后军不明所以,以为大军败了,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后军开始加速后撤,逐渐开始溃散。刚才还在推着攻城器械的工程兵,被疾驰而过的骑兵一冲,来不及躲避,纷纷被战马践踏,血肉模糊。
高昂的士气瞬间瓦解,整个大军开始互相践踏,拼命向着后方奔逃,地上留下了无数尸体。
一叶秋依旧带着骑兵奋力追杀,他越战越勇,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冷冽的光弧,靠近的辽国骑兵纷纷被斩落马下。
耶律道隐被亲兵护卫簇拥着撤退,脸色铁青,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大宋的三千骑兵胆敢远离城池,一路掩杀过来。
高气爽,熟透了的野果挂在枝头,几只鸟雀轻盈地飞过来,叽叽喳喳。
枝头轻颤,野果掉在地上,随后在地上不停地颤动着。鸟雀警觉起来,突然它们展开翅膀,惊叫着飞远了。
地上的野果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似乎想要重新挂上枝头。
大地宛如地震般震动起来,隆隆的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
无论耶律道隐如何阻止,也拦不住大军的溃势。六万大军像是受惊的羊群,在荒野中狂奔。
一叶秋率领着三千骑兵紧紧地咬在身后,转眼之间已经追杀了近百里。
辽国骑兵的尸体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延绵百里,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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