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

仙者

路边零零散散地歪着几个石块，歪七扭八地交错在一起，上面布满了青苔。现在是四月，正是春雨霏霏的时节，地上有些新钻出的嫩芽，有些柔弱的绿意。

“崇儿，吃饭了，快进来吧，外面下雨，别着凉了。”

“知道了，奶奶。”我高声应了，蹿跳着往不远处的小茅屋跑去。

这个地方是一个村子的村头，人烟稀少，但是土地贫瘠，当初和奶奶迁到这地方的时候，这村子里的人都说这地方的土地太过贫瘠，没法种植蔬菜，劝奶奶住到村子里，那里有块闲置的土地，虽然不算肥沃，但是种些蔬菜瓜果还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奶奶回绝了，只身带着我来到这村头，在这破茅屋里住下，又像村民借了些茅草，稍微修缮了下，也就住下了，这一住几年时光也就过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好像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和奶奶在一起了，我和奶奶走过很多地方，我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我也曾问过奶奶，但是她从来只说，我的爸爸妈妈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但是到底在哪儿，奶奶也只是说，那地方实在是太远了，她也不曾去过，或许我哪天长大了，走着走着，也就走到了。

我对这件事很相信，因为奶奶说的话都会成真，她说下雨了，果真一会就下雨，她说要起风，不久就会起风，时间久了，她在村民中反倒得了个“半仙”称号，以至于耕桑嫁娶之事，都会来问问她。

我问过奶奶，为什么她能预知节令，她总是云淡风轻地说，这是老玩意了，以前的人都会的，只是久远了，懂得人也就少了，也没有人愿意记那些东西，她年纪大了，跟着以前的人多少学了点，所以懂些。

虽然我总是点头，但是我注意过，奶奶预晓天气的时候，眼睛里有股蓝盈盈的光，似乎还有两抹淡金色的游丝在走动，像极了阳光下的海洋，好看极了。

“婆婆，我明天要去趟城里，您看看明儿天气如何。”

奶奶微微一笑，让站在门口的村民等了等，然后走到屋檐前，凝视着天空，她的眼睛又泛起了那股蓝莹莹的光，还有那两缕淡淡的金色游光。

“明儿是个大晴天，不用带雨具，只是后两天有点转凉，要是停留得久，可以多带两件衣服。”

“那多谢婆婆了。”

那村人道谢离开后，奶奶便收拾碗筷，准备布置今天的午饭。

“奶奶，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发光啊……”

“你看到了？”奶奶停下手中的动作，对我笑了笑。

“是啊，很漂亮，像海，还像……还像……”

“还像什么？”

“我……想不出来了，但是真的很好看。”

“先吃饭吧，奶奶慢慢地跟你讲。”

我点头应允，便低下头来哼哧哼哧地扒饭。

“崇儿，慢点吃……”

我胡乱吞下口中的饭，催促着奶奶快点讲。

“在很久很久以前啊，这世上还不是这样。那个时候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灵物，它们有的很强大，有的很弱小，有的喜欢跟人亲近，有的就很厌恶人类。后来有人发现它们的身体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就大肆地捕杀它们，渐渐地，他们也就灭绝了……”

“可是，这跟奶奶有什么关系呢？”

“崇儿，你别急啊，听奶奶说，那时还有很多人，称为仙人，他们在这个世间负责维护这三界的平衡，所以，他们看见太多人猎杀那些灵物，但是他们也不能无故去消灭那些凡人，所以，它们就联手创造了另一个世界，把所有的灵物，都转移到那个世界了……”

“奶奶，那你见过那些灵物吗？”

“别打岔，听奶奶说，那些仙人们把灵物转移到另一个世界后，这个世界出现了很大的空隙，同时，仙人们创造的世界，也因为灵物的闯入，出现了极大的不稳定。所以，仙人们为了维护这两个世界的平衡，就会寻找一些有些根器的人，作为【界者】，仙人会教授他们掌握世界的力量，让他们去窥见世间的奥秘，同时，他们也会往返这两个世界，来维系平衡。”

“那奶奶……”

“奶奶以前就是【界者】，所以能够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那奶奶见过仙人？”

“见过，不过天道运转，仙人们的力量，用来维系那个世界，也渐渐地衰微下去，那个世界也渐渐覆灭了，仙人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剩下为数不多的【界者】也慢慢地衰老，最终逝去。”

“那，奶奶，这个世界是没有仙人了吗？”

“这奶奶说不上来，不过肯定很少了，奶奶也很多年没见了，甚至连【界者】都很少见了。反正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界者】了。”

“那奶奶，你是不是也是仙人啊。”

“奶奶算不上仙人，只是稍微有点力量罢了。”

“唔。好吧。”

“崇儿，你想什么呢？”

“没，我想，我要是仙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去很多地方了，上天入地，呼风唤雨，那样多威风啊。”

“仙人也很不容易啊，仙人得时时刻刻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他们的力量就是为了这个罢了。而且，他们的力量也会衰竭，不会长久的。”

“好吧。”

我闷闷地低下了头，好像奶奶口中的仙人和自己以为的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能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也就罢了，看看外面放晴了，我又跑出去玩了。

奶奶看着我的背影，眼睛里莫名闪过一丝蓝光，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用来预测天气。

二

时间过得很快，我转眼就16了，我和奶奶又走过很多地方，有高山，有流水，有终日落雨的，有一年到头都是烈日的，不过我们每次都住不长，没多久就要迁走。我问过奶奶，为什么我们要一直搬家，奶奶说，因为她在找某些东西，也为了躲某些东西。我总是似懂非懂地应着，然后跟着奶奶一直往前走。

这次我们定居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我和奶奶住的地方总是很喧闹，但是奶奶从来不出去，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弄来饭菜给我吃，同时，她也不太喜欢我吃去，总是盯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没事不要总往外面跑。

“请问有人吗，我是过往的行人，口有些渴，想进来讨杯水喝。”

我急匆匆地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人，看不清五官，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腰间悬着一个水壶，看起来颇为疲惫。

“小兄弟，能不能讨杯水喝，我实在渴的很。”

我听了就转身去拿了，奶奶这时从内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这个行人。那走上前去搭话。

“不知你打哪里来？”

“打来出来。”

“那要往哪里去呢？”

“往去处去。”

“客人倒是打得一副好哑谜。”

“言婆严重了，只是好久不见了，今天好不容易见了，怎么就这般冷冰冰的。”

“你倒是执着，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忘记找我啊。”

“是啊，很久没见了，倒是真的挂念。”

“叔叔，水来了。”

我刚到屋子，就感觉气氛很压抑，奶奶和那位行路人对峙着，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一样。

“谢谢小兄弟。”

那行路人准备来接我的水，但是奶奶立即站到我的面前，制止我靠近他。

“崇儿，你到别处去。离这个人远一点。”

“这个人就是崇儿啊，那我得好好地看看。”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一股气流凌空推开，被死死地定在一个地方，然后身边有些蓝色的光围绕着我。

“言婆，看来你是想手底下见真招了。”

“这么多年没见，不知你到底长进了多少，我倒想领教领教。”

话音未落，奶奶凌空跃起，眼睛泛着翻腾的光，那两条细弱游丝的金光，也变得明显起来。奶奶轻轻一挥手，两道极速的气流就席卷过去，那行路人方向也有两道气流涌来，相撞间，屋子里的陈设早就碎裂一地。

但是奶奶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额前的发丝凌乱地扬着，移形换影间，就到了那个行路人身边，反手一切，直取那人命门，那行路人倒也不慌不忙，侧身一闪，反手按住奶奶的手，稍一使力，奶奶就被凌空抛弃。

奶奶借助墙壁反身一弹，左手一捻，已是三团极大的火球围绕在自己身边，轰轰轰，便往那行路人身上砸去，那行路人侧身闪过，把身上的袍子一扬，数十条乌黑的蛇便从袍底游出，向着奶奶张着血盆大口。

奶奶双手一结，一个巨大的火球那轰然涌出，眼前那些乌黑的蛇转眼间就成了死灰，不多会，屋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奶奶，你们别打了，再打这屋子就要烧干净了。”

奶奶撤步像我靠近，然后死死地护着我。

“言婆，我看我们还是别打了，估计也难分伯仲，别不小心上了崇儿，那就真不好了。”

奶奶也算是同意了，轻一反手，那些火焰便回到她的掌心，渐渐归于虚无，那行路人也只是微微扬了扬手指，屋子中的陈设也就变成了原样。

“言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帮你打扫屋子啊。”

“闭嘴吧。”

奶奶虽然恶狠狠地，但是明显态度软和了很多。

“奶奶，他是？”

“他是你爷爷。”

“爷爷……可是你们的样子……”

“她选择把样子停留在那个年纪，我就随时光老去了。”

“老婆子，你不是老说我这个时候最让你中意吗？”

“老不正经。”

“不过，您和爷爷为什么……”

“她对我孙子有不轨之心，我对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我有不轨之心……”

“你爷爷一心想让你成为仙人之躯，所以……”

“让我？”

“对，你的妈妈是仙者，你的爸爸是个【界者】，我和你爷爷也是【界者】，我以前跟你说过，仙人渐渐消逝，你爷爷认为你拥有仙人的血统，所以，他想把你送到那个仙人的那个世界，让你历经磨炼，彻底丢掉这半分人的血液，成为仙人。”

“这，可能嘛？”

“其实爷爷也不知道，不过，爷爷也只是想看见凡人也是可以成为仙者的，仙者也不是不可逾越的，你要是成功了，那可是第一个修成仙者的人。”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管你的计划怎么样，我的孙子就是个普通人，她爸他妈离开时，就嘱咐他，好好地活着就行，什么仙人凡人的，都不重要，况且，他本来的躯体就已经足够长寿，我也会教他惯性占卜，运用力量，成不成仙根本不重要……”

“可是，以前那个时代……多繁荣啊……”

“天道有常，再繁荣也是过去了，这个世界有现在的运行法则，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也在渐渐减弱，这个世界可能再也不需要仙人和【界者】了，你又何必执着呢……”

“其实，说是没有老，我看我这头发也有几根白了，其实，我能感觉到我自己的力量也在流失，但是，我真的是不甘心啊，想想崇儿他的爸妈……”

“就算他们都是仙人，也终有逝去的一天，我们就此算了吧，我们现在的寿命，少说还有几千年的光景，就陪着孙儿一点点长大，也不枉了。”

那行路人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头发急速地变白了，转眼间，就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了。

奶奶也亲自端了碗水，递给爷爷，算是真的给他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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