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梦来

马林村有个瞎老头，年过七旬，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却无一后嗣。老头名叫马梦来，据说其爹娘年近五十膝下仍无儿女，日日烧香拜佛四处求道，某夜二人同时梦得一子，而后其母竟腹渐隆起，俩老因此认定娃乃梦仙所赐，故为腹中胎儿取名马梦来。

马梦来并非生来就有眼疾，成年以前全村捕鱼打鸟属他最眼疾手快，念书也胜人一筹，奈何梦仙不关照，因从未领略到旁人提及的梦境使他胸闷心伤，近邻的孩童也常以此为笑柄对他讥讽排斥。他四处求梦，无果。夜里马梦来常辗转反侧，寝不安席，有一回心生委屈，流了一夜泪水，次日起便成了个瞎子。

马梦来自打没了双眼，索性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书也不念，门也不出。爹娘为他求郎中，皆取财而治无道，无可奈何，二老再度跋山涉水，请下神婆，也只换来一声叹息。马梦来从此不再求医。

夏至日之夜，壁瓦旱裂，铁器几近烧至赤红，屋内如一巨大蒸笼。马梦来手摆草扇，仍汗如雨下。他忽记挂起腥咸海风，便摸索着壁沿慢行至门边。凉风沁人心脾，马梦来心火渐消，不知觉竟忆起屋后的小池塘，田间的小蟋蟀。他行至屋外，屋外变化多少他不得知，只觉味道甚好。

邻人对马梦来惊现门外深感稀奇新鲜，群起围观。其中一顽童突然掷石挑逗马梦来，邻人接连戏弄之。马家二老闻声前来，见儿紧抱脑袋，蹲坐在地，赶忙斥走邻人，携子回巢。

马梦来自双目失明后便不再流泪，他木坐于桌前，一言不发，一宿未眠。

次日，马林村发生了件怪事，全村人在昨夜都做了同一噩梦，除马家二老以外。

马梦来闻此消息忽而精神大作，马母担心儿子气急上头，精神失常，嘱咐马父再到镇上请来郎中。郎中当日正巧出诊，马父只好作罢次日再登门请诊。

次日郎中上门，马梦来却拒不见人。马父欲撞门，只听马梦来笑嘻嘻问了句：“您老人家昨晚是不是梦到我眼好了，还成了村霸王？”。

马父一时半会儿接不上气，半晌后才惊恐地问：“你咋知道？”

马梦来神气道：“您那梦可是我造的！”

郎中见父子俩神经兮兮，以为来到一精神病窝，欲起步，却被马梦来喊停。

“郎中，你别不信，今夜你肯定梦到自己久病而不得治，最后治好你的竟是我马梦来！”

郎中怒吐了句“神经病”便愤然离开。

随后几天，坊间开始流传着马梦来会“造梦”的事，最先来求梦的都是一些失去至亲又想见至亲的人，求梦者皆梦如所求，于是马梦来名声大噪，马梦来不再是“马瞎子”，转而变成了“马大师”和“马大仙”。

除了上述提到的求见至亲，求在梦里享尽荣华富贵，骄奢淫逸，至高权利，游山玩水的人也随即增多，有的人甚至因梦境过于美妙而选择一梦不醒。求梦者中也不乏为他人求噩梦者，只要钱财到位，马梦来皆来者不拒。

马梦来因造梦而赚得金银无数，房屋也修得金碧辉煌。随着年事渐高，他见妻子腹中仍无动静，遂广纳妾，岂料妻妾成群，仍难得一后。马梦来重蹈爹娘求子之路，四处求神求医也无果。可恨在他为他人造梦一世，自己却终生无梦。

马梦来逝于几年前的冬至夜，传闻他走时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有人说他定是找到了给自己造梦的法子，遂选择了夜最长的一天，为自己造了个最美妙的梦。

讲完这故事，旁人问我：“这么邪乎的事儿你信吗？”

“当然不信，这都是我瞎扯的！”

   

                            ——202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