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仍然藏在被子一动不动,不同于刚开始的不耐烦,他开始屏息静听。一边听一边无声地质疑,母亲口中的拐子妮与那个窗口女孩留给他的印象相去万里一一要知道那个女孩在他心目中俨然成了神的存在,他不能容忍任何有损她形象的言辞,哪怕是自己的母亲:那么美怎么可能是残疾,是不是母亲弄错了,我又没有指给她看过,她怎么确认得了呢?她不过是听人说过什么,认错了人会错了意而己。又转念一想,也不对!怎么可能那么巧,以母亲的个性没有六、七成把握,她是不会乱说的。
事己至此,他也不想再瞒着母亲一一实在是太累了。况且小飞那晚不是也在提醒他,若真心喜欢那女孩就要打听个清楚,这不正好,说不定母亲这儿己经打听明白了呢。
他打定主意后,“呼”地掀开被子,翻身坐起,这突然地举动将正在絮絮叨叨的母亲吓了一跳,她吃一惊,笑骂道:“兔崽子,你不知我有心脏病呀?”
“不好意思呀,妈,我忽视了这事”他歉意地一笑,满眼狐疑地问道,“妈,你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母亲一脸先知先觉的得意,不以为然地答道:“早几个月我就听楼下的那个老太太说了!刚一开我还不相信,我觉着我的儿子一向沉稳大气,怎么可能做出这鬼鬼祟祟的事来?后来说得人多了我也就相信了。有好几天早晨你前脚走,我后脚出门,观察了好几次,还真是这么回事。说真的你走后我也到窗下看了看,你还别说,那姑娘还真是漂亮大气……”他静静地听着,注意到母亲感叹时一脸的欣赏与满意。女孩儿的形象重又浮上他的心头。
“……我就想,既然我儿子这么执着的喜欢,那我就了解一下那妮儿的底细,如果没什么问题,为了我儿子的幸福,我就做一次‘渣’妈,找刘阿姨推了菁那头儿一一找人帮你提提这头儿一一眼看人家菁一年大似一年,咱也不能总耽搁着人家,亏良心的,是不是?……”
母亲盯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下,直到他点了点头,母亲才又接着说下去:“……后来我就托人打听,这才知道那妮儿天生腿部残疾,小的时侯找了很多家医院治了很多年也没治好。后来她爸渐渐失去了耐心,和她妈离了婚,把她给了她妈,每月定时支付她的生活费。她妈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她,这一照顾就是十几年。因为她妈要上班,不能每时每刻地照顾她,大概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上到高二的时候她就缀学了。她妈怕她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这些年她妈起早贪黑,就想多给她挣一点余生的保障,只能给她配了轮椅独自留在家里,而她总觉出行不方便,加之又爱看书,所以院里人很少见她出来,对她们家的事也都不了解。这些还是她们刚搬来那会儿,帮忙的邻居了解到的……”
母亲临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怜惜地说:“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怪可怜的!”
他若有所思地听着,心中又惊又痛,又怜悯又惋惜,却连最后的一丝怀疑都无力再起。
母亲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说:“虽说我不嫌弃人家身上的残疾,但为了你自己为了这个家,我想你也总得多想想吧!”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起身走出去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头,心头有着千军万马般的嘈杂,一个残酷的事实就这样击碎了他的向往他的梦,而他的女神也仿佛一下子变了残美的维纳斯。
他心下假设,若女孩儿能为他的诚心所动,和他一起生活,以后面临的诸多现实问题要怎么处理……他毕竟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现实中的方方面面的牵绊与纠葛使他不敢再往下想。
最后他自解自劝道:多亏没有挑明这件事。趁那女孩儿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断了这个念头,未尝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尽管这样,他一时半会儿还是没能放下。
周一上班,他心情复杂地路过1号楼时,强迫地在心里不住地默念:“不许抬头,不许抬头………”但,也许是多日不见的想念和惯性力量地促使,也许是心中还残余着怀疑和不甘,就在将要快步走过去的时侯,他情不自禁地稍微偏了偏头,极努力地抬起眼梢瞄了一眼。
但让他意外的是,阳台不知什么时侯已经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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