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和毕平

淡淡的焚香，能带走所有的怨恨，甚至能带走生命

1、艾玛

我叫艾玛，常年穿一袭黑衣，我很少说话，也很少笑，我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也很安全，我只有一个朋友叫毕平。

我从小就没见过生我的妈妈，虽然爸爸嘴上从没提过怨我恨我，但我知道爸爸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害死了他的妻子；我也觉得是我害死了我从未谋面的妈妈，夺走了妈妈灿烂如花的生命。所以爸爸基本上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自己。

爸爸很少回家，家里也基本上没有什么笑声，没有交谈声，甚至连一声叹息声都听不到。

每次爸爸醉酒回家，他看我的那种眼神会让我觉得很害怕，让我感觉自己是不应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这个时候我常常一个人缩在墙角，或者缩在床脚儿。等爸爸的呼吸变得沉稳下来，我会贴在门沿儿上，偷偷听着爸爸那厚重却也很单薄的喘息声。有时候爸爸会慢慢啜泣起来，像一个被扔进黑暗的小孩子，哭的很无助，很伤心。我知道肯定是爸爸梦到了妈妈，可我自己不敢出现在爸爸面前，不敢去安抚这个受伤的男人。这个时候我会加倍的怨恨自己，为了让自己心里轻松一点，我会用毕平送我的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划，感受着那从自己体内流出来的暖暖的红色血液，我就能感觉到在妈妈体内的那种温暖，整个人也会放松下来。

我的同学们都说我阴沉，说我像一缕游魂，整天一个人飘荡在校园，窝在教室，窝在宿舍。

刚入学的时候，同学们见我常常一个人，整个班级的同学为了我要去外面唱歌，想让我进入大家的圈子，可我对一个女生吼叫了，还甩开了她的胳膊，毕平送我的小刀也从我的袖口掉了出来，大家很吃惊也很害怕的望着我，我赶紧跑开了。我害怕，怕听到大家的笑声，更怕别人伤害我。

哦，对了，我是寄宿生，整个学校有600人，而借宿在学校的同学绝不超过50人。这让我心里很是欣喜，这样一来，爸爸就不会感受到我的气息，就不会难过；因为同学们都怕我，不敢跟我一起住，她们怕我的衣服，怕我的眼神，甚至连我的声音也怕，校长没有办法，所以我就住了一个单间，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我喜欢夜晚，特别是深夜所有的生物都入眠了以后，被整道夜幕包裹着很安全，夜色隐去白天了躁动，褪去了众人的众生相。我喜欢在阳台上发呆，感受着夜的清凉和美妙，微风或者是细雨触动皮肤的那一刻，丝丝沁凉游走在每一个细胞，唤醒每一道倦怠的神经，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天使一样，感受着空气对我的眷顾和爱抚，感受着夜的美妙，不过我是属于黑夜的天使。

我的房间的对面是一座长青山，据说那里曾是个墓地。有时候我能看到一道道游荡着绿光，他们没有推挤，没有躁动，只是静静的在各个地方游走，甚至有时候我会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我知道那是妈妈来看我了，这个时候我真想大声的告诉全世界我妈妈是多么多么的爱我。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清明节那一天，看着笼罩在山上层层烟雾，闻着那淡淡的香，整个心神都是安静的，我最喜欢这个时候的自己，没有怨恨也没有自责，更没有恐惧。

2、毕平

我是毕平，我就像是艾玛的影子，她去哪我就去哪，我喜欢艾玛。不过我跟艾玛不一样，我喜欢白色的衣服，不过我常常没有机会穿，因为我拗不过艾玛。我喜欢笑，每当艾玛不开心的时候我就笑着陪着她，让她知道我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死去，我的守护便会结束。

艾玛常说是自己害死了妈妈，她恨自己，也心疼爸爸，不管我怎么说她始终觉得是自己杀死了妈妈。其实我知道，比起自己的生命妈妈更爱艾玛，因为是妈妈孕育了艾玛，妈妈甘愿为了艾玛献出自己的生命。

每当爸爸醉酒回家，艾玛就会躲进自己的房间，我好多次让艾玛去给爸爸泡杯茶醒醒酒，可她不敢，她怕爸爸的眼神，更怕爸爸无声的怨恨。我阻止不了艾玛对自己的伤害，只能后悔送她了一把保护自己的小刀。等爸爸入睡了我会小心的去他身边，听他沉重却也悠长的喘息声，我喜欢爸爸身上的酒味，因为这是爸爸的味道。当一道道清浅的泪痕划过爸爸日益苍老的脸庞时，我会轻轻地擦拭爸爸脸上的泪水，那一道道皱纹，彷如一道道小的沟壑，慢慢爬满我心房，让我跟爸爸深深在连结在一起。

艾玛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有个邻居跟她同一班级，嘲笑她没有妈妈，说她妈妈不要她了，还故意牵着他妈妈的手在艾玛面前招摇了一番。艾玛心里很难过，她哭了一个晚上，我静静地陪她了一晚。第二天那个邻居发动了全班的同学向艾玛开展了攻击，说艾玛爸爸是个酒鬼，说艾玛杀死了自己的妈妈，说艾玛是没良心的杀人凶手，最后还推倒了艾玛，艾玛哭着推开了他们，一个星期没有敢去上课。

看着艾玛被人欺负我心里很难受也很气愤，我就给送艾玛了一把小刀，是让她用保护自己的，艾玛见到小刀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它了，有时候会跟小刀说话，那段时间艾玛简直就是个开心的小天使，当时说开心是跟以往的她相比的，艾玛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不曾想原本用来保护的宝贝却成了伤害自己的利器，我很后悔。有一次我偷偷的将小刀藏了起来，艾玛跟我生了七天的气，不跟我说话，不让我出去玩，也不让我睡觉，最后我妥协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艾玛，这是我唯一的一个秘密。刚入中学的时候，同学们见艾玛老是一个人发呆，不说话，同学们的所有的关爱都在那场专门为艾玛举办的KTV歌唱会，可是艾玛强硬的拒绝了大家的好心，我送她的小刀也被同学们发现了，同学们很害怕，可我知道艾玛心里更害怕，怕人多，怕被伤害。之后我瞒着艾玛偷偷以艾玛的名义向大家道了歉，让大家不要对艾玛抱有敌意。让我很开心的是同学们原谅了艾玛，也任由艾玛一人独自呆着，不去打扰她。

其实我不喜欢夜晚，夜晚太凉，太冷清。因为艾玛喜欢，我愿意陪着她。我跟艾玛有着同样的感受，当微风细雨关顾皮肤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我曾向艾玛提议去淋一场雨，让所有的不快随着雨滴陨落，可是艾玛没有接受我的提议。艾玛说，雨静静的是美好的，她怕自己会玷污这种纯净的美好，会破坏那种局外人赏风景，安心体味一切的氛围。艾玛说山上那团模糊的身影是妈妈，我知道那不是，可我不能说出来，因为那样艾玛会伤心，我怕艾玛残害自己。我也喜欢清明时节那淡淡的香味，那真是一阵让人沉静平和的味道，这个时候我跟艾玛都是幸福的。

3、艾玛和毕平

“这么凉如水的月色只属于我俩，想想真是幸福啊。”

“嗯，听着大家静静的呼吸声，感受着这么清凉的月色，真是舒服。”

“毕平，你想不想化作一缕月光？”

“嗯？我们不可以吧？”

“哦，对哦，化作月光我也是暗淡的吧？”

“艾玛，不要这么说，化作月光你肯定是最清亮的，因为艾玛最善良了。艾玛在努力保护着自己，也不忍心伤害其他人。”

“我杀死了妈妈，你不怪我吗？”

“傻瓜，我从来不怪你，如果你非得说是自己杀死了妈妈，那我也有份，你知道的，你不应该独自一人承担。”

“毕平，谢谢你一直这么陪着我。”

“傻瓜，你不是一直也陪着我嘛。”

“毕平，我觉得累了，我想回去了。”

“好，我陪你。”

黑暗里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一双颤抖着的小手。

4、回去

有人在钱江岸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让人奇怪的是，那无声无息的人，满脸布满了微笑，白色上衣，黑色裤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奏着一曲欢快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