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可及的远方
文/石岩磊
我的老家河北满城城关镇距离“狼牙山”有三十几公里远,天气晴好时,站在村头就能望见一排锯齿状的山峰,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它似是仙山般充满着神奇的诱惑力。我从小便眼巴巴地盼着能有朝一日可以身临其境地体验它的险峻,后来读到“五壮士”的故事,“狼牙山”更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它几乎成为自己念念不忘的圣地。可当时那里不通公交车,也没有私家车,“狼牙山”便化作我无法企及的远方与梦想,直到上高中时的一个午后,才和一位好友相约骑自行车去圆梦。
经过2个多小时高低起伏的骑行,我们终于精疲力尽地抵达了山脚,我忽然发现,眼前的山峦与自家附近的山丘并没有太大区别,它的神秘感顿时荡然无存。由于找不到上山的路标,我们便向当地的一个村民问路,忙着锄地的汉子抬头扫了我俩一眼,当得知我们是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的,就讪笑到:“这山有什么好玩的?”两人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爬山的兴致,看看天色也不早,便匆匆调转车头往回赶了。
第一次真正光顾“狼牙山”还是二十年多后的事,单位组织红色教育瞻仰英雄足迹,当大队人马急匆匆地登上山顶时,我已全无梦想成真的激动与兴奋。后来类似的感觉又出现过很多次,一些神往已久的城市,一些驰名中外的名胜,当满怀憧憬地前去一探究竟时,收获的仅是“曾经去过了”,犹如上班打卡似的平淡,完全没有像去之前期待的那样美好,徒增一声轻叹而已,对远方的希冀仿佛是墙上的美人照,撞见本尊的素颜时就会黯然失色。
而改变我对景点看法的还有一件事,有位保定老乡曾询问北京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我便推荐了一大堆,诸如故宫、慕田峪长城、颐和园、香山、天坛等等,最后我补充道:“其实一些地方我也没去过”,“你在北京工作了那么多年,怎么不抽空去转转呢?”他的疑问还真的让我陷入了反思。自己朝思暮想的圣地不过是山民家门口的石堆,而他人梦寐以求的胜景对我而言又仅是熟视无睹的平常,难道我们都在拿虚妄给自己作画吗?
或许的确如此,远方大概就是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是千里之外的天涯海角,可能是百里之遥的名山大川,也可能是一墙之隔的桃红柳绿,我们总是用无法企及的景致装点自己的梦,并给梦境涂上玫瑰色的诗意,而一旦撩开了遮在眼前的纱帘,一切的朦胧与瑰丽就会跌落为脚下的苟且,梦醒时便有了怅然若失的沮丧,有了茫然无助的惆怅,莫非远方不可期了吗?岂是我们就不该有梦了吗?
回想去过的名胜古迹,回味走过的山南海北,这些好像都未给自己留下心潮澎湃的深刻印象,可又分明雕琢出不可磨灭的痕迹,它们似一粒粒的细沙,不经意间从半空飘落汇成了沙海,其间有不起眼的芨芨草,有高大挺拔的胡杨树,也有飘渺的海市蜃楼,慢慢地它们又全部影印成为壁画,没了远景和近景之分,没了清晰与模糊之别,因为它们用诗情画意抹平了远山与近水间的鸿沟,用丰满的理想滋润了骨干的现实,生发出的嫩叶绿了春风、亮了阳光,我们的心底才多了不惧寒凉的暖意。
我每次回老家时,仍会经常站到高处遥望“狼牙山”,猜度着自己以前爬过的山头,迷蒙的山影仿佛一下子奔到了跟前,似乎触手可及可又若即若离,那该是源于跋山涉水的真切体验仍在体内游荡,令心智在双腿的奔波间得以补强,也让目光不再紧紧盯着遥不可及的远方,而是常常关注起眼前的流水时光,而是时时乐享身边花园里的徜徉。
202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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