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萧然第五次打开微信对话框。
她看着赵之行的头像,一匹迎风的骏马在草原驰骋。
他还是没给她发消息。
程萧然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究竟是怎样成为一个令人唾弃、不齿的小三的?
程萧然中文系毕业,仁义礼智信对她来说从不陌生,但走上社会后才发现夫子之学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把荒唐泪。
当初那个在教室里背书的小女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小时候憧憬的美好爱情竟然到底变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金屋藏娇。
赵之行是程萧然公司甲方的领导。
一次工作机会两人相识,赵之行看到程萧然第一眼就被迷住了。
那天大风,程萧然从车上下来,程萧然的长发被大风吹起,流苏的大红披风迎风招展。看见站在车外的赵之行,头发被吹乱的程萧然大眼睛里本能地流露出惊慌失措。
只是惊鸿一瞥,赵之行脑子里却突然蹦出来一句诗:“曾是惊鸿照影来。”
赵之行很吃惊,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中文系毕业这么多年,倒是今天想起了一句这么美丽的诗来。
佳句赠美人,倒也是一番雅兴。
2.
赵之行和程萧然在一起非常轻松,什么都不用费脑子。
这或许是绝大多数中年男人为什么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原因了吧,她们美丽,像花瓶一样赏心悦目,他们聪明,可不那么智慧,所以不用费脑筋相处。
她们懂男人,可又不那么懂,所以男人很轻松。
“想吃什么?”赵之行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旋转寿司,就是街角儿那个,我才和我闺蜜去吃过,可好吃了。今天带大叔尝尝鲜去。”
程萧然歪着脑袋,用指头卷着自己的头发玩。
“那大叔可得看紧钱包咯。”赵之行笑着转过头看程萧然。
“大叔可真小气,我请你,成不?你就放开肚皮大胆地吃吧!”
程萧然伸手挠赵之行的肚子。
赵之行猛地躲开,方向盘歪了一下。
“别闹别闹,开车呢!”赵之行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地教育程萧然。
赵之行和程萧然在一起脑筋很放松,但是身体会疲惫。程萧然动作太快太敏捷了,像一只灵活的梅花鹿,时刻奔腾,永不静止。
很多时候,赵之行为了跟上她,努力地像年轻时那样接吻、拥抱、旅行、奔走。
可更多时候,赵之行发现了一个悲伤的事实:他不再年轻了。
他与她的肢体活动得越雀跃,就越衬托出这令人悲哀的一点,每每这时,赵之行就感到累了,从身体衍生的抵达心灵深处的疲惫。
3.
赵之行最近非常忙,他负责的项目进入最终的评审阶段。
可是程萧然总是一个连着一个电话打给他,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你怎么回事小然?不是以前说好的每周看你两次,平时不打电话的吗?”赵之行语气很急躁,刚才开会,程萧然又一通电话让他心烦极了。
“你看你看!说好的一周看我两次,都一个月了,我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程萧然今天痛经,脸色发白,下嘴唇都快咬破了。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回来房间空的像鬼屋!”程萧然生气起来,大喊大叫,完全没了平时小女孩的娇俏乖巧。
太不懂事了!赵之行觉得可笑起来,他们明明是君子之约在先,程萧然明明知道自己有家庭,怎么可能放弃每晚的家庭时间去陪她?
去陪一个情人?
他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作业呢。
“好了好了,小乖乖,明天晚上好吗?明天晚上就去陪你,你先乖乖的, 好吗?”赵之行哄她。
他觉得,生起气来的程萧然一点都不可爱。
4.
赵之行回到家里,一进门,他看见一个身材微胖,大块头的女人,她的短发烫了小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是他的妻子。
赵之行看见女人的眼角因为疲惫而暗生的狭长细纹,因为时光而布满的岁月痕迹。他坐到女人身旁,注视着熟睡的她。
他看见女人的手上还残留着冻疮的痕迹,那是原来陪他在哈尔滨时冻下的。
说起来,快十五年了。可是她手上的冻疮还是每到冬天就发作,反反复复的。
赵之行注视着这双手,他想起了母亲的手,宽厚、粗糙、干燥。
赵之行情不自禁地去握女人的手,女人突然被惊醒,猛地坐起来:
“要死啊!你个老东西回来了不吭一声,扮鬼啊!”
赵之行顿觉无趣,颓然地站起来,不发一言地走向卧室。
“哎,你回来!洗手去,说了多少遍了回家了就要洗手,外面多少细菌都带给孩子了,你怎么记不住呢!”
女人在背后大声叫唤,赵之行心中突然涌出的一丝温情被掐断了。
偏偏这时手机响了,程萧然打来电话,赵之行心烦极了。他最烦程萧然夜里打来电话,孩子们都睡了,他怕闹出什么动静吵了孩子们的美梦。
“谁啊!又是哪个小狐狸精啊,都这么晚了,把手机给我拿来!”
赵之行老婆叉着腰,膀大腰圆,怒目相对。
赵之行狠狠挂断电话。
“睡觉!”
5.
程萧然等,等了一天,等了两天,等了一周,赵之行还是没来。
程萧然看着窗外,已是九月,天空飘起微雨。
程萧然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
“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程萧然想起和赵之行的第三次约会,在好友的茶室里密会。她枕在赵之行的大腿上,青丝如瀑,洒落在赵之行的膝盖上,她又提笔写下:
“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程萧然是苏州人,在茶室里给赵之行唱起了评弹:
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巧梳妆。
程萧然不自觉又哼了起来,边哼边舞,卧室的小灯散发出橘色温暖的光。
她挥起丝巾,旋转。
这一次,她是幕布的主角,不必担心谁来谁不来,旋转,旋转到天荒地老。
她不缺钱,不爱慕虚荣,不热衷买包。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可是,爱有错吗?
6.
周六,程萧然正在家里百无聊赖,收到了赵之行的短信:晚上10点,我来看你,等我。
程萧然激动得手机都快摔到地上了,猛地跳到床上,蹦得老高。
赵之行10点准时到,他们一见面就难以自持地拥抱接吻,依偎到床边,赵之行为程萧然轻轻脱去了衬衣。
赵之行给她脱着衣服,看着她,看着她如水的眼睛,说了一句:“傻孩子。”
程萧然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当然是傻孩子,不是傻孩子谁会这么等你,没日没夜的”
赵之行一把把程萧然揽进怀里,他几乎心软了。
可门已经被大力地砸开了,赵之行被先冲进来的悍妇一把拉起,拽到了墙角,扔了两件男士衣服。
紧接着两个壮汉冲了进来,对着裸体的程萧然一顿猛按快门。
赵之行穿戴整齐后,他不忍看床上逃窜得像小野兽的程萧然。
女人对程萧然说;
“我是赵之行的老婆,你永远离开赵之行,我毁掉照片。一生不许相见。不然我把你的裸照发给你所有的家人、朋友、同事,你自己选。”
程萧然看着赵之行,她不知道他是否也同样是不知情的“受害者”,可她确定的是,这投枪和匕首,分明是赤裸裸刺向她的。
7.
“你这么对她实在有点太过分了。”赵之行说。
“哟!心疼那小贱人了?让你自己和她断掉,你又不忍心,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还得帮你处理麻烦,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啊!”
“我告诉你,对付那种小贱人就得用这招,只有握住她的把柄,才能断了她这辈子的念想。”
“哎呀, 好好好,我说错了话行不行?”
赵之行拍了拍她的肩膀,换做是对程萧然,赵之行一定是一个大大的热烈的拥抱。
赵之行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觉得和程萧然在一起时,他热烈得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往往会不经意间疲惫,非常的疲惫。
而和妻子在一起,他感到自己就像个“年迈”的中年人,懒得动作,懒得拥抱,可他也感到,那才是他自己。
但是,在脱程萧然衣服的那一刻,当她的眼泪真的掉下来时,赵之行的心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觉得那些泪水,落在他生命的深处了,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为他流下那样伤心的泪水了。
夫妻俩并肩走在深秋的北京路上,路边栽满了法桐。此时的他们是一对寻常的中年夫妇,彼此间并不亲密,但有种可以依靠的包容荡漾开。
包容着彼此的光荣、羞耻的过去,包容着未知的、不可测的未来。
他们朝秋天走去。
(完)
玉飞飞有话说:婚外情,永远是不息的话题,因为它关乎人性。
看似在顶端掌管一切操纵权的赵之行其实地位最岌岌可危,因为天平任一端的失衡,任何一方的反水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为精心维持平衡的赵之行带来灾祸。所以赵之行聪明地决定由自己来终止这一切,然而心里是懦弱的,逃避的, 所以他索性把烂摊子都交给了她的妻子,他永远的同盟——结发妻子。
三角关系中他们彼此掠夺,又互为补给,是互相厮杀的敌人也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就这样形成了一个神奇的生态圈,外人惊奇咋舌,很多的“三”的家庭也就这么过来了
而一个强悍的女人应该学会爱惜自己的羽毛。去做自己世界的主宰而不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一盘佐酒小菜或饭后谈资。
愿姑娘们用坚强的坚硬的坚决的态度实现自我,用温柔的巧妙的和平的方式得到你们想得到一切。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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