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一九年一月一日,晚上九点半。我窝在床上捧着本汪曾祺的散文,沉浸在人间烟火世间草木中,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于是转头问石先生,哎,咱结婚多少年了?
我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知道问题本身的答案。问这个问题的前一秒,我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却是一片混沌,没有一个成形的数字。只觉得好像也没多久,但又觉得好久了。石先生的眼睛离开了一下手机,说,应该很多年了吧。原来,他也不想算清楚。
每次到了新年的第一天,总要有点仪式感。然而,今年好像不太热衷了,于是我们就在旧年的最后一天说好,二零一九年的第一天,全家出去吃一顿。要是以前,出去吃饭,吃遍小城美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哪里算得上什么仪式感?但是这一年,我们一直在家吃,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从春天到冬天。于是出去吃一顿,似乎就有点仪式感了。
所谓纪念日,就是在别人眼中是寻常日子,在自己眼中神圣又特别。似乎一年之中,别的日子都可以凑合着过,这一天必须隆重,必须搞出点不一样来,才心满意足,才觉得没有枉费一年的期待。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纪念日的仪式感,从最初的期待郑重,到现在的平静如常;从年少时追求的浪漫惊艳,到享受当下每一秒的稀松平常,都在这些不想算出时间的日子里浸润出来了。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吃中饭的时候,我和婆婆说,明天中午别做饭了,咱们去外面吃。婆婆说,到外边吃干什么?那么贵!过了一秒又反应过来,哦,明天元旦节吭,我给忘了。
这些年,这个朴实的老太太在我的影响下,也能理解人们为啥在节日要全家一起出去玩,一起出去吃饭了。所以她纯粹以为是节日的庆祝,却丝毫没有朝她儿子媳妇的结婚纪念日上去想。在她的观念里,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日子,每天在家吃三顿饭,就这样地老天荒,永不变化,最好。
说到婆婆,又想起我的爸妈。我爸年轻时也懂一些浪漫,经常会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吃着家常饭的时候,忽然和他四个儿女说,今天是我和你妈结婚多少年的纪念日。我妈就笑,哦,是吗,俺从来记不得!一边说一边把饭吃得喷香。我爸就佯装怒容剜我妈一眼,我们四个就咯咯笑。
我爸还会在每次挣到一笔钱的时候,带我妈去商场买衣服。有一年还给我妈买了一条项链,银的,款式很好看。但是我妈戴了一段时间以后,就不戴了,说那么多年习惯了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后来,我帮他们打扫房间,发现那条项链被珍藏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或许年少时对浪漫的追求,是传承于我爸,如今淡然过好每一天,是熏陶于我妈,以及自己对人生、对生活的感悟吧。
那么二零一九年一月一日,我和石先生到底结婚多少年了,就不细算了。因为知道,在算出答案的那一刻,心中必定会有些恐惧岁月空流人易老。所以,就这么糊涂着过吧,只朝前看,不回头。每一天,每一秒,是寻常的,又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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