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很自然的想到父亲,想到父亲做的一顿顿年夜饭。
大约是在72年吧?肉食凭票供应。腊月二十三不到,父亲托人从山村买来猪头、猪手和下货,随后的两三天,开始收拾。父亲把铁筷子放火上烧热,把猪头,猪脚上残留的须毛烙掉,再用松香进一步清除。然后清洗猪肠子,肠子味道很大,令人作呕。父亲并不介意。准备一大盆碱水,把肠子反过来,一点点,一遍遍清洗,然后再把心肝等内脏冲洗干净,继而分门别类,依次装锅,开煮!大火烧,小火焖,约莫两个来小时,香气浓烈,火候可口的佳肴,出锅了!有了这一锅,就有了凉拌猪耳朵,凉拌猪肝,猪肠炖豆腐。父亲连夜做好了炸鱼,炸面片,炸绿豆丸子,炸萝卜丸子,加上特色菜蘑菇炖小鸡 。除夕夜,十几个菜,散发着各自的香味,带着各自的色彩,陆续登场就位,满满地挤了一大桌。兄弟姐妹围坐在父母身边,吃着,说着,笑着,咀嚼着欢乐的味道。
父亲把对子女的爱,融进了年夜饭,我们享受了很多年。那一年,父亲去了奶奶家。母亲的字典里,没有年,也没有年夜饭,有的是洗衣服,搞卫生。除夕夜,草草的做了一点平常的饭菜,吃罢完事。孩子们早早睡下了。过了这样一个冷清无趣的春节,心里怅怅的,很不甘心。我和二妹找了一张大一点的纸,上写道:爸爸回来,重新过年。贴在床头。父亲脾气很温和,回来后看到我们的这个要求,微微一笑,既没有埋怨母亲,也答应了我们。正月初六,为我们补上一桌好饭菜,包了我们最爱吃的韭菜猪肉饺子。
同父亲吃过的最后一顿年夜饭,是1985年的除夕。那一年,父亲患病,已经很严重。父亲坚持回家过春节,大夫知道父亲时日不多,答应了他的请求。父亲已经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吉普车也没得坐了,我老伴用自行车载他回家,父亲的身体十分瘦弱,路上到路边的店内休息了三次,才进了家。看着他气若游丝,面色灰暗,心里十分难受,那种含悲忍泣的感受,至今难忘。除夕那天,眼看着父亲一天不如一天,没心情做饭。父亲说,有钱没钱,剃头过年。这是他临近春节,经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无论如何年夜饭还是要吃的。我们姐几个含着泪,默默做了几个菜,扶父亲坐下,他动了动筷,也没吃多少,我们心情十分沉重,咀嚼着生离死别的苦难味道。
那一年的夏天,父亲离开了我们,只有五十七岁。
如今,虽然没了父亲做的年夜饭, 父亲的慈爱,父亲的优秀,却一直陪伴着我,
陪伴着我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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