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年的四季中,司雨最不喜欢秋天,春的萌动本就动人,夏的绽放亦是明艳,冬的积蕴满是力量,唯有秋,由盛及衰,热烈到萧瑟,那一抹残色是生命最后的色彩,美里也透着凄色。
司雨在咖啡厅坐一下午,对着一杯无糖的黑咖,她越来越喜欢这苦味的东西,喝过后吃什么都泛着甜。
咖啡厅里飘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可是看到门口一树的黄叶,司雨怎么也无法将心情与这音乐搭上调,那音乐仿佛一只手想要安抚着让她放松,可是内心却自是有悲伤的调子自顾自地放肆着,越来越烦燥。
走出咖啡厅,司雨下意识的裹紧风衣,无孔不入的秋风!
客厅鱼缸里的一尾鱼,半死不活地游着。
茶几上水晶烟灰缸里,几个烟蒂懒洋洋地胡乱躺着,看着都能想起昨晚大力在那儿摊着,脚搭在茶几上,人陷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吞云吐雾。
沙发的垫子都被他烫了几个洞,温柔也用了,暴力也使了,大力就象块老化的橡胶,不管她说什么,也不恼,也不理,自是继续粘在那儿变得更粘,更腻。
以前竟然觉得他抽烟时特别帅,还尖叫着看他吐烟圈,TMD,真是瞎了!
司雨无精打采地走进卧室,将自已平放在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一种无助感袭来,沉闷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她的期盼的两人世界吗?
两人没完没了的为生活的琐事争吵,不对,连争吵都奢侈,大力对她根本就是置若罔闻,不管怎么说他,他都笑着听,依然我行我素。洗碗照样不擦炉台,拖鞋依然东一只西一只,马桶圈还是掀不起来,沙发垫子的洞还在增加。
可是朋友说大力是个好男人,什么时侯好男人的标准就只有出不出轨了。
司雨闭上眼,翻身将脸埋在床上。
够了,真是够了!
客厅鱼缸里的鱼吐了个泡,转身游向另一边。
2
大力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
在大楼门口,他深深吸了口气,他喜欢这秋高气爽的天,酷热的夏太难耐,他特别不喜欢从空调屋里出来时,被热浪裹挟的感觉。还是这样的天气好,屋里屋外一个温度。
走过小区的中心的小花园,大力掏出手机照了张照片,银杏树一树黄叶与夏天有着不同的美,在秋日的夕照下透着安祥。
他知道今天司雨休息,可是推门进来,屋里静悄悄的。
换了鞋,走到鱼缸前,隔着玻璃拍了拍,算是跟“小强”打了招呼。
原是买了一缸鱼,你来我往的在缸里很是热闹,现在就剩这一只坚强的活着,他就给这条鱼起名叫小强。
小强无视他的到来,依然悠闲地按着自已的路线游着,瞪着鱼眼。
大力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司雨躺在床上睡着了,没有打扰她,带上门走进厨房。
听到他开门,司雨佯装睡着,看他没进来,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一会儿,厨房响起切菜声,司雨想到大力做完饭后厨房里一台子的汤汁、菜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大力打了几个鸡蛋,准备做个蛋羹,司雨可能是有点不舒服,她喜欢吃这个。
可能是饭做好了,司雨听到大力从厨房走出来,估计一会儿会来叫她吃饭,她躺着没起身。
大力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司雨有些失望,很快就发酵成伤心,转而化作愤怒。大力竟然只顾自已吃饭,难得他做几次饭,就这样甩脸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她腾地翻身下床,火冒三丈,用力拧开卧室的门,重重地将门甩在墙上,冲出屋子。
大力正翘着脚坐在沙发上抽烟,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司雨大吼一声“大力!”
大力站起身,在烟灰缸掐灭了烟,“醒了,饭好了,等你吃饭呢。”
这话象桶水临头浇下,将司雨的火在瞬间熄灭。
桌上的嫩黄的蛋羹,配着点点青色的葱花,十分诱人。
吃了一口蛋羹,软嫩适度,入口即化。
大力坐在对面,吃得狼吞虎咽。
厨房里和想象中一样,乱七八糟,烟灰缸里又多了一个烟蒂,鱼缸里的那条鱼依然独自在游着。
3
小青坐在司雨家烧了几个洞的沙发上,哭诉老公的不仁不义,嫌她给娘家贴补太多。
钱,都是为了钱。
司雨坐在小青对面,听着她一声长一声短的诉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移到那鱼缸里的鱼。
她不喜欢鱼,可是大力喜欢,说看着生动。
从一群变成一条,倒是生动在哪?从缸里捞死鱼生动?
小青夫妻俩大事小事矛盾不断,几乎每次她都是那个倾听的人。
小青每次的结束语都是,还是你家大力好,从不和你吵架。
每到这句话,司雨就知道小青苦水倒完了,回去照样活色生香的生活。她也露出微笑,什么也不用说,小青只是要个听的人。
她和大力没有为钱吵过架是真的,大力一结婚就把工资卡交给了他,说女人比男人生活仔细,能存住钱。
去年父亲住院,费用也是他们出的,大力床前床后照顾,尽心尽力,没什么可挑的。
可是生活太纷杂,日子过得了无生气。
司雨觉得她和大力就象两只老狗,慢悠悠地走到墙根下,卧在那儿,相安无事的晒太阳,我看惯了你身上的虱子,你无视了我身上的跳蚤,谁也懒得管谁。相安即是好。
安静的客厅,只有鱼和她是活的。
鱼绕着水草没完没了地游,偶尔会拍水发出些声音,仿佛在昭显它活着的事实。
她蜷在沙发上,无声的坐着,象一座雕塑。
电话铃声响起,司雨慢腾腾地从沙发上挪下来,是大力。
“刚才在路上,让车剐了一下,得去医院看一下,晚些回去。”
“要不要紧,哪家医院?”
“不要紧。”
“你多大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怎不不注意!”
电话那头传来呵呵的傻笑,象每一次一样。
4
这就是大力说的不要紧,腕骨骨折。
坐在医院的侯诊室,司雨看着诊断开始数落大力,大力象往日一样笑着,不出声。
司雨不知自已怎么了,明明很心疼,可是说出来话却是这样不中听。
一段时间里,大力的生活都需要司雨照顾,帮他穿衣服,帮他挤牙膏,不许他抽烟,不许他吃辣椒,想着法给他做些好吃的。
真上辈子欠他的,做了他的老妈子。
那日,她帮大力扣拉链时,抬眼遇到了大力含情脉脉目光,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心头涌动的温情一丝一缕将她包裹,就象他们恋爱时一样,脸上升起红霞。
原来他们还是相爱如初,只是爱更深,更沉,不钻进心里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大力受伤,疏于管照,小强在一天早上翻了白肚皮,大力的手还没好,只好由司雨将这群鱼的最后一条捞出,葬了。
鱼缸里只有水草无聊的长着。
司雨去买了一些鱼,重新放进缸里。
一群鱼在水草间穿梭往来,高低错落,活泼可爱。
大力高兴的说,这样才生动有趣。
司雨这回同意大力的说法,但是生动的不光是鱼,还有生活。
原来只是倦了,不是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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