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只为你写月亮

作者: 叫我高高_628d | 来源:发表于2020-05-31 22:26 被阅读0次
    我这一生 除了故乡 只为你一个人写过月亮
    你要相信,时光且长,你终会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中秋节到来的那天,天气很热。“秋老虎”的季节,地里正是收玉米的时候,农田车整日在通往村外的土路上呼呼地跑。田里的人干忙烟了,车子跑冒烟了,父亲也愁冒烟了。

    我家有一垧多地,最远的在鱼塘的对面,上了高坡,再下了高坡,隔大约一米左右的土路就能到地头。鱼塘早已经没有了鱼,据说被人承包后,没有经营好就荒废了。但对小孩子来说却是极好的,因为一到夏天,整个水库的近岸处,就会生长着绿油油的菖蒲,浩浩荡荡的叶子海藻般漫天舒展。鱼塘的深水处,又铺满了椭圆的菱角叶子,开着白而小的菱花,满塘的花蕊被风吹拂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到了秋天,我们下了田,准备回家时,会去岸边采菖蒲棒,还可以去摸菱角,回到家,在院子里晒干,用石头或者剪刀撬开,挖里面雪白的菱角肉吃,脆香可口。

    我坐在地头,看着对岸鱼塘上的菖蒲叶子随风拂着,却没有高兴起来。那天恰好是中秋,而我只在中午时啃了块干干的馒头,天气很热,竹编暖壶里的水也差不多被我喝完了。

    没有醒不过来的早晨,没有弄不懂的题目,没有熬不过的迷茫。

    中秋节是团圆节,可是对于小孩子无非就是“月饼节”,可以吃到香酥绵糯的月饼。

    那个时候的月饼都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五块月饼一包,用细麻线绳打着结系着。我吃过的只有五仁的,当时是否有其他种类的,我就不知道了。

    中秋吃月饼,我们对它的盼望之情不下于过年。中秋那天,我们会表现的非常听话,让喂鸡就喂鸡,让灶台烧火就烧火,只盼忙碌的母亲能想起中秋节,吩咐我们去买包月饼,或者已经早有准备,那就再好不过了。从早上到晚上,我们都会用眼睛瞄着母亲,有时候,母亲忘记了,父亲想起了,就把我们都叫过去,再把他装杂物的柜子打开,拿出月饼。我们都看着,心没来由地开始乱撞,不安分极了。我搬来小板凳站起来凑上前去,看到包月饼的油皮纸早已经被油浸湿了,那感觉简直是天上人间最难得的美味。

    父亲一层层把牛皮纸打开,月饼的香就飘出来。父亲递给我一块,再递给大姐姐一块。我欣喜地接过,小心翼翼捧着,用眼睛盯着手里的月饼,被二姐姐扶着下了板凳。二姐姐看着我手里的宝贝,仿佛看到了喷香的月亮。我朝二姐姐挑动着眉毛笑了笑,就在月饼的中间用手小心地一掰两半,或许差不多大小,或许我的这半儿大了一些,姐姐也不计较,只被中间的花生仁和五彩的线迷醉着,互相举着,比较着,再小口地咬,满眼的笑意,吞咽着汩汩的口水又不敢多咬,担心吃得太快,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快朵颐了。

    而大姐姐的那块,自然和母亲分吃,父亲因为身体不好,自己吃整块已成了家中的习惯。不等我们吃完,父亲就把剩余的两块月饼包好,再用麻线绳系好,重新放回原处。

    当然,即使分到半块月饼的中秋,也是为数不多的,更多的时候,母亲忙到晚上,父亲一直坐着看着窗外,直到苍莽的黄昏降临,我们也没有分到半块月饼。每到中秋的晚上,天上都会挂着大大的月亮,我们的心却空落落地,仿佛丢失了一件从来没属于过我们的宝贝。

    所有温柔,就是能够对抗世间所有的坚强。

    一滋溜的小风从田地里的蔓草拂过,我听到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也从回忆里醒过来,我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仿佛咽下一块甜糯酥软的月饼。对面塘里的菱角没到深秋就早已被摸光了,满塘的枯叶子,都在水面上冷冷地拂着。近岸的菖蒲棒虽硕大滚圆,却也提不起我的兴致。

    太阳不知何时沉沦下去,夜幕已经偷偷降临,我小小的身影仿佛是一枝细小伶仃的菖蒲,就要与周围成堆的玉米秸秆和绵延远方的田垄消失到夜色里去。

    远方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一两声犬吠,声音又仿悠悠的,没有到树林就停止了。正当我快要萎靡下去,在日暮中隐范田间时,我听到了忽近忽远的响声,“突突地”四轮车声从迷雾般的树林间传来。我艰难地直起身体一看,果然车翅膀上坐着父亲和母亲,还有姑家的哥哥,还有其他的乡亲。虽然看不真切,但日落的光辉从他们的面庞和身影掠过,我断定就是,没来由地,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日月余晖之中,你是我的第四种难得。

    车停在地头时,我欢快地奔过去,想告诉爹爹,我从地头到地尾,一直在尽职尽责地看护着苞米,没有人来偷。我走过去,爹爹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既有着无限的温柔,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愁绪。我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又咽了下去。

    四轮车不停地喘息着,冒着黑烟,我们不敢有丝毫地懈怠,不停地用双手把玉米扔进车里,弯腰起身,再弯腰再起身,我虽然觉得腰酸得很,但是内心却非常开心。

    四围草野的气息在黄昏的余晖里涌动,远处鱼塘里的蛙鸣此起彼伏,只听一个乡亲边扔边喘息着说:“再不收,夜里没有人看着,得丢一半。”

    母亲也应着,“可不是,仨儿要交学费,就等着卖苞米呢!他这几天就愁,本来身体又不好,早上起来又咳血。”。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直起身,远远地看到父亲站在地头,他的身影很是模糊,落日的余晖把他瘦弱的身躯映照得格外好大,连同周围树木的影子一起顺着起伏的田垄铺向苍莽的远方。

    不一会儿,我们就装完了,四轮车突突地起动起来,父亲和乡亲们都坐上了车,我被母亲搂着坐在玉米堆上。

    车在黑森森的树影下颠簸,一切都被夜幕笼罩,我索性仰面躺下,用手枕着胳膊。忽然,我看到黑幕般的天空,有一轮皎洁的月亮,如同一轮明镜,正跟随着我们,向人间洒下漫天的月华。

    那一刻,我的鼻子酸酸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我瘦削的胸膛里暗暗涌起,让我此生感动,以至于多年后,当我遇到困难,遭遇不幸的时候,我总能想起那年中秋那轮皎洁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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