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

如何才能分得清梦境与现实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很多事没做。”那是在一堂数学课上，我趴在课桌上，思考着脑袋里冒出来的这句话。我老是这么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给我们发了试卷，说这堂课做一个小测验，这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我要做的是尽快完成它，然后就可以尽情发呆了。卷子发下来后，我才发现那些题对我来说变得很难，好像脑袋中的知识都被偷走了，我抓抓头发，在纸上反复验算，却连第一个选择题也做不出来。

数学老师悄悄走到了我身边，这让我更加难为情，更加惶恐不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担心，我清楚地知道，数学老师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他断然不会因为我做不出来题而责怪我。他俯下身子，对我说:“不用有压力，做不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下课后，老师把我叫过去，让我陪他在校园里逛逛。

我们走在洒满阳光的校园里，同学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在这其中我看到了张凶猛，他是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此时他正和两个女孩子嬉戏打闹，如果我没记错，他上周才向我哭诉，说他同时喜欢上了两个女孩，问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说我没有经验，只能靠你自己解决，我想这就是他的解决办法，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女孩伤心，他付出了自己大量的精力与思考，周旋在这两个女孩之间。

老师跟我说他有一个任务要交给我，我问他是什么任务，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级里要开一个讲座，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个人。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还有两个同学会和你一起去的。”于是我就在办公室见到了隔壁班的班长吴清音和副班长张吞，他俩显然已经知道了来办公室的原因，看到老师带着我进来后，他俩友好地朝我笑了笑。

我们走出校园，老师给的地址是市里的一个小区，张吞说他知道这个地方，和他外公家离得不远，是个很破旧的小区。我问他们知道老师让我们请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吗，他俩都说不清楚，但是我想既然是给我们开讲座，可能会是个艺术家或者退休警察之类的。

我们走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天色突然变暗了，还刮起了大风，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吴清音说:“这个小区好古怪啊，刚才还好好的，一走到这儿就刮起风了。”小区的门是老式的铁网门，我们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我走在最后面，一阵风刮过来，铁网门突然就关上了，我的手被铁网上的铁丝挂了一下，瞬间渗出了黑色的血。张吞和吴清音看到了，说:“要不你先去门口的便利店买个创可贴包一下吧，我俩进去找人，你在便利店等我们吧。”

便利店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到我的手流血了，还没等我开口，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小药箱，简单地帮我处理之后包上了一个粉红色的创可贴。我不禁怀疑我进的是一家诊所而不是便利店，老板娘倚在柜台上和我聊天，“你来这儿干嘛，现在不应该在学校吗？”我把数学老师交代给我的任务说了一遍，老板娘说:“对的，旁边的小区住了很多退休的名人，你们要找的人是干什么的呢？”“这个我不清楚，我纯粹跟着别人瞎逛。这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儿没办呢先挂了彩。”“我这儿周围住的全是老人，所以我这个店吧，生意特别不好，难得有人跟我说说话。”

老板娘开始侃侃而谈，说她从银河镇嫁到这儿，老公是开大货车的，五年前在高速上出了事儿，人当场没了，儿子读大学后，基本上也没回过家，她一个人守着这个小便利店，觉得活着很没意思。我劝她说:“你可以试着做你喜欢的事儿呀。”她说对，她打算写一本小说，名字叫《一个人的银河镇》。我说这挺好啊，其实我本来准备说我也是银河镇的，但想了想没说，怕说了之后她会因为我们是老乡而对我更加热情，那样我就不好及时脱身啦。临走的时候老板娘说，要是她的小说写好了，有机会一定让我看看。

我没有继续等吴清音和张吞，我想趁着出来，再到处去逛逛。后来我去了河边，那条河我一直分不清它的流向，有时候觉得它流向南边，有时候又觉得它流向北边。河对面有一搜废弃的游船，船身沾满了灰色的泥土，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个奇怪的念头，想趁着某晚的夜色，把它偷走，修好之后据为己有，这样我就拥有了自己的一艘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船长，我还会把自己的好朋友喊来给我当水手，我们航行在海上，或者大一点的湖上也行，我们不捕鱼，也不运货，就在海上飘着，当发现一条大鱼的时候，我们扬帆起航，追随着大鱼，驶向那些我们还没去过的水域。

我坐在石板台阶上这么想着，后来有个大叔走到了我的前面，我才清醒过来。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他还穿着羽绒服，慢慢走到河边后，点着了一根烟，看着河道里挖出来的淤泥（这地方前几个月发过洪水，河里沉淀了很多淤泥），抽完烟，朝地上吐了口痰，双手背后离开了。

已经下午六点钟了，完全看不到太阳了，但我却觉得这是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呢，河面上好像也泛起了一层雾，那艘废船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河对面，我可能永远也下不了决心去偷它，这将成为我脑海中一次转瞬即逝的幻想，是的，幻想，永远也成为不了现实。太阳一时半会儿升不起来了，假如要等到太阳升起来，那么我还需要在这河边熬过整整一个夜晚。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害怕的感觉，就像在一团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在夜里等待太阳升起，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