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是我们常常说的一句话,只是走路我们要一程一程走,这一段连着下一段,那么读书可也是这样的,山连着水,桥连着路,一本接着一本?只不过路是在空间里,而书是在时间里。我试试写写我在书与书之间穿行的经历。
一本书和一本书之间也有关联,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样,有朋友,有亲人,有前辈,一本一本的分来来看固然各好处,但放在一起看也更有趣味,会觉得那些一本一本的文字组成了不同的回环往复的世界,也像是这个现实世界里的阡陌纵横,山水相连。
比如,电视里热播《我的前半生》,电视有电视的好,难道不想找一本书看那吗?于是进入书里,在这里稍做停留,会发现书里的风景,第一个景点是观赏性的,书里的人物和电视剧不同,书里的子君是搞得定家里一切的贤妻良母,后来除了自立,她还有自而且省。
书里的子君和唐晶,没有那么八卦出来的男主角,更可信,一个先婚姻后事业,另一个先事业后婚姻,形成对应。第二个看点其实是对比,电视开始比书浮夸多了,那个子君妈妈从幕后转到了台前还占用了大量的戏份儿,子君的女儿去掉了,加了那么多现代戏剧的喜剧风格。如果要做书与电视的对比,在这个节点可以继续深入。如果不想,我们可以顺着这本书去找它的上一站。
亦舒这本《我的前半生》是对《伤逝》的致敬之作,《伤逝》是《我的前半生》民国版,连主人公的名字都是一样的,进去看当年布衣玄裙,圆脸上有一个梨涡的子君,勇敢过,怯懦过,是那个时代刚刚醒来又没有什么路可以走的样子,在悲凉的色调里消失。到了《伤逝》这一站,我们可以看民国的自由恋爱,可以对比连个子君的出路。这是其一,其二,可以看以讽刺为主的鲁迅先生唯一的爱情小说,所有的浪漫与温暖都化为现实的悲凉。其三 《伤逝》的写作首发,这种打破了前后顺序只用记忆的散片进行的叙述。
在这里慢慢品味上一段时间,如果亦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还可以继续沿着时间的河往上走,这个故事上面还有源头,鲁迅的《伤逝》是因为思考娜拉拉走后怎么办写的。我们说着这条路可以走到易卜生的《玩偶之家》。首先这是一场精彩的戏剧,即便是现在,看过了后边的后传再看这一段,觉得也还是不过时。
站在这个点上,想易卜生当年在写出来娜拉的时候,会想到有那么远的回响吗?那时候,他会不会以为女性只要看破幸福的虚伪就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并不曾想原来这条路延伸这么长这么远亦然没有尽头。
三个时代,三个女主人公,三个男主人公,三个作者,在三个时代探索着相同的话题,女子的自主意识,生存,和生活,物质和精神,何为先,何为后?只这一个话题,顺着百余年的光阴,徜徉在这一条线,也觉得几乎不能走出来话题,也觉得每一步都有内容和深意。更何况,我们可以横向看同时代别的作家眼睛里的女子,也可以纵向比较,看那些是进步,那些依然无法改变。那是一个多大的世界。
这是一本书纵向的延伸,如果是横向与跳跃,空间就更为宽广,比如说到亦舒,我们会想到琼瑶,亦舒的女郎和琼瑶的女孩们对比是另外一个丰富的话题,但是想起来琼瑶至少所有人都知道《还珠格格》,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这个格调,终究注意到里边一句台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但是沿着这句话,会走到汉乐府,站在带着汉朝质朴雄浑能把女儿心事当作金玉一样掷地有声的汉家乐府上,怎么能不看那一首《有所思》,只要看一眼,立即就会顺着这首汉朝民歌走到《笑傲江湖》,因为它进入了任盈盈的琴声里,而且进到《笑傲江湖》怎么有本事绕过《广陵散》,自然被链接到竹林七贤,然后到《世说新语》,然后又可以转到鲁迅先生,因为他这里有一篇《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这些书与文章,孤立的看,一本是一本,各有各得到世界,甚至没有可比性,没有共同点,就像一处高山与一处大河或一处平原与一处小溪,不再统一纬度,不再统一经度,不再同一条线,怎么可能有联系?阅读是一个环,是一圈又一圈环环相绕。是一个转身峰回路转,是一个回首,落花时节又逢君,是一处停顿别有洞天。连在一起看,就前有弦歌,后知雅意一般,怎么能不沉迷其中呢?阅读,迷人的不仅仅是结果,而是这个过程本身,就像走路,迷人的不是目的地,也是路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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