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星际穿越》之前,对电影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评价还没法太冠以伟大二字的话,那么至少这部片以后,人们可以不带任何恭维地称他为一个具有伟大情怀的电影导演。
在人类面向自然不断进取的过程中,作为个体的你留下过什么?这样的问题一般人或许从来不会去设想,但一个电影导演倘若去设想并付诸行动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拍一部严谨的硬核科幻片了吧。让无数人在情感和视觉的消费过程中,有那么几秒钟能严肃地想想头上的苍穹和自我的存在,这样的贡献也许并不比《自然》、《科学》上的论文来的小。
称一部片为硬核科幻片,是有很多指标的。对未来场景的刻画既要详尽且有创造性,又不能超越目前人类所掌握的物理理论基础。既要有未来社会的各种细节的反映,又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沦为太空歌剧。作为一部有顶尖理论物理学家作为编剧组成员的电影,即使是最挑剔的科幻影迷,也难以在本片中找到明显的漏洞。连对黑洞形态的可视化,都是居于发表在核心期刊的研究基础之上呈现的。事实上,本片中最为科幻的一个道具,冷冻休眠仓,在其他科幻片中是最习以为常的存在。
本片对理论的严谨追求还导致网上一波对物理知识的追问热潮。在看《星际穿越》前要储备点啥理论知识好?看完之后如何描述我究竟看了什么?或许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跟风的戏谑,但倘若有人,特别是年轻人,哪怕是为了虚荣也好,会捡起《时间简史》、《时间之箭》、《上帝与新物理学》等等稍显晦涩的科普书籍来恶补下物理知识的话。本片确实已经功德至大了。
当然,诺兰导演拍的不是一部科教片。超豪华的演员列表、上亿美元的制作费用以及一个略显经典的灾难故事主线,都保证了这部片的商业片氛围。不过,抛开这一切,此片真正打动我的地方在于它是如此真实地展现了人在自然中的渺小却又可敬的地位。把人暴露在没有经过浪漫主义修饰的自然面前,这使得幻想有了坚实的根基。
电影中有一幕对白是这样的,在耐力号环形母舰中,马修·麦康纳饰演的宇航员问安妮·海瑟薇饰演的女科学家:“你觉得大自然是邪恶的吗?”“不,猎豹捕食羚羊是邪恶的吗?”她回答。
人与自然的关系,其实从来并不融洽。类似于科教片里对自然进行理性描述的旁白般的超然地位,只不过是工业革命后资源相对丰富的现代社会的自我满足。而该片中,在未来的设定里,这种工业革命导致的资源掠夺能力,最终无法从地球得到更多,漫天的沙尘和枯萎的庄稼,显现出人类面对自然的无力。
大自然不邪恶,但它决定了人类的沉浮,需要人类永远的敬畏。片中,遥远的星河,放射无限光芒的黑洞,高山般的巨浪,永冻的荒野,这些绝美的景观,却无不是生命的绝域。人类在舒适的温室覆灭之际,应该鼓起勇气重新面对自然走向宇宙,还是应该自暴自弃,是本片带给观众的最大的问题。
另一方面,人性,也只有在直面自然的时候才暴露无疑。与自然作对手的斗争过程中,人的勇气和懦弱都会被放到最大。 此片中,男主角也好,女主角也好,甚至是反派的角色,都只是人性的一个片面。
为了以目前的技术能力保存人类的一点希望,老科学家对世人撒了个弥天大谎;为了与家人团聚的小爱,宇航员坚持执行毫无希望的返回地球的A计划;为了可能的见到爱人的渺茫希望,女科学家执意理论上次优的选择;而为了苟且偷生,一个曾经的英雄卑鄙地设计了一个圈套。
导演并没有强调人与人之间在角色上的冲突,他们的矛盾都是在面对自然的严酷条件做选择的时候爆发的。宇航员、女儿、女科学家等等,他们更接近于以一种群演的身份去面对大自然这一个不会说话的角色。
当然,这群演依然还是以爱作为主旋律,倘若不然,要人类以何武器来对抗宇宙的严酷?
这部片的对手戏发生在人与自然,更准确的说是人与时间及空间之间。正因为时空是不会言语的,所以导演要以壮美的图像、空白的音轨等等电影语言来为时空塑造其存在。这个结果,导致了有观影者对此片留下了苍白的史诗的评价。
是的,大自然不会言语,但人类却也要和它对话,与其对话,又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的独白。在影片里,用作独白的话语,再没有什么语句比这句诗更恰如其分、更有分量: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这句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名句,在片中反复在众角色的口中,尤其是老科学家临终时吟诵出来。却比原诗的氛围有了更加积极的意向。毕竟,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步入暮年,还有大无畏的勇气迈入虚无的夜空。影片里,宇航员对同伴对飞船薄薄的外壳的担忧,打趣道,他认识的风帆赛船的选手们,都不会游泳。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人作为个体最终都会逝去,但是人的意志,人的爱,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将无论如何以任何可能的形态留存于宇宙当中。这是人作为人的最重要的精神所在。能在一百六十多分钟里将此种情怀表达出来,我只能用最苍白的话称赞一下,本片值得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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