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以历史上二战中英法联军在德军围困下的一场成功的大规模撤退作为故事内核,采用纪录片式的客观叙述与冷峻色调,又配以动作片式的急凑紧张的背景乐,使得整个故事影像既有呈现历史画面的准确性又有表达主观感情的人文性,既有战争冷血无情的残酷面目,又有逃亡人员对归家的热切渴盼。影片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叙述技巧自然是以一周、一天、一小时为交叉叙述的时间结构,创新性地大胆打破了电影角色在行动时间上一贯的同步性,而是各自存在独立的先后顺序,互不干扰却又彼此关联,最后在电影时间的末点上三线合聚,时间再次同步。
《敦刻尔克》:Take me home影片里所表现的大撤退,以海陆空三面进行全景展示,又于面中取点以小见大,海滩上被困战士们对于生存的迷惘与追逐以汤米三人组来传达,响应国家号召愿以一己之力解救围困士兵的英国民船以老船长的商船为代表,空军战斗机与敌军之间的缠斗较量则以飞行员法里尔的战斗作为重点展示,三管齐下,使叙事全面清晰,又张驰有度详略分明,三个场景的来回切换,力图使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情景全方位地展现于屏幕之上,观众将自己代入角色之中,随着汤米在海涛与轮船间辗转求生,与老船长一起在危机四伏的碧蓝海面上驶向敦刻尔克大海滩,为英勇的飞行员击落敌机而欣喜雀跃。
作为一部战争片,《敦刻尔克》没有直面呈现血腥与屠戮的残酷场面,但血腥与屠戮又隐现于电影的每个画面。无论是海滩上随处可见的士兵尸体,在低空盘旋轰鸣时不时发起攻击的敌机,断断续续的枪声,总是被炮弹击沉的驱逐舰,海面上的一大片血光粼粼,还是落水士兵们在海涛里的奋力挣扎,海滩上盲目等待解救的密密麻麻的队伍,所有这一切都使人直面战争的恐怖与郁沉,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直接地在与看得见的死神仓皇无措地抗衡。影片一开始就直接以一场枪战打开故事,而后直接叙述,几乎没有什么铺垫,观众跟随士兵汤米迅速进入逃亡状态。有影评说电影一开始就是高潮,而后一直保持着高潮。确有所感,加上紧张高能的音效,电影一直处于紧凑的旋律之中。
《敦刻尔克》:Take me home影片所具有的人文情怀,也许在于那句简短有力的台词“Home”。影片里这个词被反复提及,海军军官隔海观望说“We can see our home”,后来在看到大量英国民船时他说他看见了“Home”,民船老船长坚持要驶向枪林弹雨的敦刻尔克是为了他要带士兵们回家的任务,法国士兵被揭穿身份时说“I want to go home”,汤米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躺在民船甲板上精疲力尽又如释重负地说“Take me home”,似乎每个人都是在为了“回家”而倾尽全力,不是为了求生,是为了回家,“家”在此时,是比生命更珍重的归属,是比死亡更永久的终点。也正由于此,《敦刻尔克》将历史上一次因为作战失败而导致的不得不进行的艰难大撤退,演绎成一场国家成功地接送四十万人回家的温情大拯救,我不是一个追求绝对理性的人,我喜欢这种演绎,战争本身是一件冷血无情的事情,但处于战争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有血有肉,端起武器的那一刻他们也是逼迫着自己去杀戮,没有任何选择。在撤退结束后,英国士兵们登上英国海岸时,脱离了死亡恐惧的他们也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场失败的耻辱,因为他们的无能而导致祖国大费周折耗时耗力地去救他们。火车站的盲人老爷爷为他们散发毯子时对每一个都说“Well done”,英国士兵内疚又费解地说:“All we did is survival”,老人回答他“Enough”。与因失败而愧疚的士兵不同,人民与国家领导都对他们表达了衷心的喜悦和欢迎,他们能够存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战争固然有成功与失败之分,但士兵个人没有成功与失败,他们能在凶残的战场上全身而退就是胜利。影片结尾出现丘吉尔的评论:“我们不要把这次援救说成是胜利。战争不是靠撤退而赢得的。但是,在这次救援中却孕育着胜利。”
《敦刻尔克》:Take me home很多战争片试图营造英勇无畏的战争英雄,他们大多是非分明目标明确,但并不是所有作战者都如此。诺兰在筹备这部电影时访问了一些曾经的参战士兵,他们说很多年轻士兵在战场上其实是很迷茫的状态,他们大多不知战争的本质和利益,只是被推动着跟随大流涌入战场。《敦刻尔克》也刻画了小人物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面对死亡的无助与彷徨。士兵汤米在海滩上奔走求生,他热切地追逐着代表生存和家的驱逐舰,但每一艘驱逐舰都无可避免地沉沦了,汤米就一直在水与船之间来回,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在生与死之间跌宕,求生的欲望让他愈挫愈勇,最终他得以返回祖国海岸。整部电影对白很少,汤米的台词寥寥,很多时候只看到他奔跑的身影和飘忽的眼神,对话稍密集的地方印象中是在那艘弃船里,汤米表现出他的机智和义气。在那场戏里,人性的自私和阴暗面也得到刻画,在非生即死这样极端的情境里,人性的弱点总是会显现出来。弃船里,法国士兵在水里溺亡,那只惨白的手在水里可怕地静止,像一滴苍白的泪水。
《敦刻尔克》:Take me home战争对于旁观者来说和对于当局者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隔岸观火看到的景象与身处那场火中忍受着炙烤而挣扎的体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真正的战争片永远难以真正作为一部电影或者一场戏拍出来,或许像《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比利所说,战争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一个故事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但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就是他们的生活。这是一种除战友外任何人都不能够理解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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