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第一次遇到许警官,是在上个月,饭店刚发了工资,她去十里街吃东西,那儿有家羊肉串出了名的正宗,她正跟那新疆老板扯闲话,就看见旁边一家小面馆里涌出来好多人,他和其他警察押着几个小混混出来,估计是打架闹事,有个胖子钟一还认识。定睛一看,许警官很显眼,穿的是一样的警服,但对比起来就是比其他人更笔挺些。眉毛乱糟糟的,还是个蒜头鼻,但是脸型特别好,有勇气留寸头的男生都是底子好的呀,眼睛也很漂亮,眼窝深,眨一眨,就顾盼神飞。
她看见那些警察里,就他给一个额头流血了的小子递了纸巾,好像还低头问了他一句什么,大概是“头晕的很厉害吗?”,走的时候还给门口吓蒙了的老板娘敬了个礼,说“您回去吧,给您添麻烦了。”这种小县城,各行各业谁都不情愿讲那些规矩,好像那些礼节都只能在电视里有,凡是现实生活里有人这么干了就多滑稽似的,但许警官倒是敬礼敬得标准大方,钟一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还在小声犯花痴说“好帅”,她想,之所以大家觉得帅,应该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正气吧。
让钟一没想到的事,后来她和许警官还有一次见面。第二天她在派出所对面的修车铺修车时,居然认出了他,看见他去了不远的一家兰州拉面,钟一鬼使神差地也跑过去了,第二次见他,倒比前一天晚上更有神采。找不到由头搭讪,一坐下,钟一就装着很焦急的样子问他,警官,跟您打听个事儿。他愣了一下,放下面碗问什么事。她问,昨晚你们逮的那几个打架闹事的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啊。他特别认真地打量了钟一一会儿,问,你跟他们什么关系。她说自己是那胖子的妹妹。他低头捞了捞他的面,跟背书似的说:故意打架闹事至人轻微伤害,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钟一心里正叫好,毕竟那胖子也不是善茬,但面上还是得抱怨:要关这么久啊。许警官听了,像个老干部似的,正色说:这伙小混混,整天不务正业,不知道上进,不仅不为社会作贡献,还闹出治安问题,关他半个月都不嫌多。
看他这副耿直的样子,钟一偷着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说起话来像个三四十岁的大叔,可他看起来,最多二十三四的样子。她只要了瓶可乐,叼着吸管,痴痴地盯着他面碗上的花纹,又听见他问,你家里人都不管管你哥么,由着他这么瞎胡闹,这都三进宫了。
啊?那个,我家里人都没工夫管他。钟一声音小了下去,低头喝着可乐。
你上学呢?还是工作?许警官又问。
工作。有这么个哥哥,我不得努力赚钱养家啊?钟一锲而不舍地咬吸管。
看着倒还像个学生,你满18岁了吗?
钟一一听这话,抬头看见他在笑,果然,笑起来更好看——原来警察也这么友好还爱笑。当然满了,十月份一过就二十了,不信给你看身份证?她理直气壮地直起脖子。许警官一边吃着面一边摆了摆手,她又试探着说,我觉得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二十三,去年才毕业。许警官的手机响了,他回了这么一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才吃到一半的面,有点愣头愣脑地站起来,差点要给她敬个礼。他对钟一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或者直接去派出所大厅咨询。
聊天就这样结束了,愣头愣脑的许警官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就走了,钟一拿起来,看见那串秀气的数字的右下角,还有一个“许”字。
走到家门口,一开门,就又听到了收音机的歌声,这次套用的居然是《涛声依旧》的曲调,钟一泄愤似的摔了门,正在换鞋,就听见歌声停了,嘈杂的书房里传出继母的声音:回来了?
钟一没应,自顾自地去找她弟弟,继母又在里面高声说:给你留了饭菜在厨房,吃完了自己洗碗。话音一落,收音机又响了起来,经典的曲调被那些“不能辜负神心意”之类乌烟瘴气的歌词毁得一塌糊涂。钟一去厨房看了看,一碗剩饭,半碟酱萝卜和腌黄瓜,水池里还没洗的儿童碗里还剩着米饭和几块亮橘色的萝卜丁。
你又图省事只给彤彤吃酱菜是吧?钟一说着,一把推开书房房门,这次来了七个人,年纪大的有头发都花白了的,年纪轻的估计比她大不了几岁,手里都拿着各式的mp4,在读着“神”的旨意。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瘦老头,衣衫褴褛,瞳孔有点发灰且无神,像蒙着一层翳似的,佝偻地坐在上座,手里捧着一本书,钟一越看越觉得他中了邪。三岁半的彤彤就在继母旁,似懂非懂的也拿着一本小册子,跟着其他人一起读。
你儿子的吃喝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还带他进来听这些东西?钟一气不打一处来。见继母一如往常不吭声,就两步并做三步走过去牵起彤彤,正要走,继母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疾不徐地对旁边的老太太说:要我说,神说的话当真在理,现在人都是愚昧的,而且书读的越多,就愚昧的越彻底,越难以改造。邓小平同志都说干事情要从娃娃抓起,我看彤彤现在懂得都比这丫头多。
座下一片赞同之声,弟弟在钟一的拉扯之下也开始哭闹不肯走,钟一索性抱他起来,但是禁不住他犟,无奈又放了下来。胸中的火烧的她满脸发烫,脑子发晕,登时朝桌腿狠狠地踹了一脚:你搞清楚愚昧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踹,好几个平日里常来的婶子叔叔都站了起来,有一个还说:钟一啊,不是我说你,我们这几个熟人倒没事,可今天会上来了贵客,你这是无礼!
桌子一歪,桌上那些摆的整整齐齐的内存卡哗啦啦地倾泻在地上,旁边的人忙着去捡:哎呦这可怎么好,这里面存的书都是有顺序的,这下可麻烦了哟。
没给您全掰折了还算轻的!钟一瞪着那个带着好几串佛珠和金项链玉手镯的女人,又转过身去,看着那个说她无礼的婶子面前,冷笑道:还有,谁跟你是熟人了?
只听得耳边嗡的一声响,世界天旋地转,万籁俱寂,一片雪白的银色在视线里横冲直撞——继母打了她一耳光,动作简直驾轻就熟,等钟一缓了一会儿,差不多能听见声音了,又骂道:哪像个女孩该有的样子?还好当初你爸听我的,没送你去北京读那个什么劳什子传媒大学,否则丢人都要丢到首都去了!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都起来打圆场,那个和钟一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扶着钟一,拉着她往门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姑娘啊,你火气太大了。等有一天你也明白了神的话,你就能理解你妈妈今天为你做的一切了。
她不是我妈。钟一耳朵里像是塞了棉花,右边的脸颊肿得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许警官来,若是那个愣头青在这儿,会怎么教育这群已经快成魔鬼的人?
看着那几个双手合十对着自己念咒语就像对妖怪做法似的的女人,看着桌角那个用来装“会费”的蓝灰色袋子——里面早就塞满了五颜六色的钞票,都是要去“孝敬”他们的“神”的。钟一扯过那个袋子,环顾屋里的这些人,看着他们异样、甚至有点害怕的眼神,痛心疾首地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说完喘着气,掉了眼泪,那姑娘把袋子慢慢地从她手里抽回去。很多事你还不懂,神也是需要供奉的,他受尽苦难换回人类美好,我们要报恩的。姑娘无比虔诚地双手合十,温柔地说。
突然,坐在上座的那个男人像从沉睡中醒了似的,用一种不属于他的体格的嗓子喊了一句:全能神,这是又一个被撒旦败坏的孩子!拯救她吧!
所有人都跟着念到:拯救她吧!。
彤彤的小手臂还被继母拽的紧紧的,也跟着奶声奶气喊了一句:拯救姐姐吧!
男人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几张钞票——只有掏钱的时候还像个正常人的样子。接着煞有介事地把钱双手放到桌上,又立马回到了刚才的沉睡。年轻姑娘见状又带头拿出了几百块钱:我这个月就剩这么点了,就算点心意,帮帮妹子了。她也不顾钟一拦着,就把钱塞进了袋子里。
那个穿金戴银的妇人立刻拿起一个记事本,边说边写上:冯玉霞,功德簿上再记300元。其他人也都纷纷拿出钱来,继母搡了钟一一把:还不多谢大家?
谢?钟一又气又无奈,又想笑。你们还没发现他是在光明正大地骗钱吗?
大家露出“习以为常”的神色,看来“神”的工作做得相当到位。钟一自知没办法,只想把弟弟先抱出去:彤彤,跟姐姐走!今天又没去上学?
上什么学?我活着一天,就不许你带他去那种地狱里接受撒旦的教育!继母把彤彤拽的更紧了,高声嚷道。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
白娟!钟一急的又跺脚又掉眼泪:你不记得我爸怎么走的了?前年他突发哮喘,你不给送医院,还让他拜神?那不是神,是鬼!
钟老爷子是阳寿尽了,神要召唤他去天上拯救更多人,哪里是所谓的医术能留得住的?
那男人睁开一只眼,说完话旋即又闭上了。
钟一哪听得这个,差点没骂着脏话疯闹过去,被年轻姑娘拉了出去,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钟一硬硬地把人家的胳膊掰开:我谢谢您了,您回房间吧。
姑娘以为钟一被她感动了,还殷勤地往她手里塞了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你睡前可以看看,这里面学问很多,可以解开人生中很多的疑问,带你脱离苦海,入不入会没关系——
行了。钟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嗓门。您回去吧。
收音机的歌声像魔咒似的响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弟弟咿咿呀呀的歌声,钟一双肘撑在膝盖上,捂着脸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有眼泪,要找纸巾的当口,她想起许警官给她留的电话。看着那串数字,来回念了几遍,又瞥见垃圾桶里的那个绿皮小册子,书房那里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那些人的影子映在上面,怎么看,怎么都像鬼魅。她下定了决心,把手机拿出来,飞快地把刚才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您好,请问是许警官吗?电话一接通,钟一就躲进了卫生间。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中午在兰州拉面跟您聊过天的那位。一跟他说话,钟一紧绷的神经就松了一半,虽然那半边脸仍旧疼着,但听见他的声音,好像一切都已经有办法解决。
有什么事吗?我现在还在上班。许警官语气似乎温柔了一点。
钟一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家里现在有人在非法集会。
现在方便说一下具体情况吗?钟一听见电话那头挪椅子,翻动纸张的声音。
加上我继母一起七个人,还有我弟弟也在。钟一紧紧地握着电话,不知道是电话滚烫着,还是她的脸滚烫着。
内容?
你自己来听听他们那些——“神”的做功、“神”的旨意,就知道了。钟一还是没忍心把“邪教”二字说出口。
这个集会是第一次在你家举行吗?
不,有几年了大概。每周都有两三次。
好,我登记一下姓名,电话,家庭住址。许警官从头到尾语气都很平和,但又让人心安,钟一交代完个人信息,他又问:
今天这个集会大概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一般是到下午五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好的,我马上请示一下领导,你可以先不用挂电话。
钟一听到他轻轻地把电话扣在了桌上,那边朦朦胧胧听见有几个人在商量,没过几分钟,许警官就回来了。
我们马上就出警。你注意保护好自己。许警官语气变快了些。还有,他们具体在哪个位置?
打开门正对面的房门就是,很好找。我给你们把门虚掩着。
听到那句“你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时候,钟一的心像是得了什么保障一样,放回了肚子里,本来冰凉的手心也有了温度。
大概十分钟后,有人轻轻地推开了门。打头阵的就是许警官。奇怪的是,第三次看见他,倒不觉得愣头愣脑,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光芒。他一个眼神,随行的几个人都明白了,大家非常默契的沉默着,钟一一直站在门边,直到听见书房的门被推开,直到听见许警官说“警察,所有人在原地不要乱动。”
房间里那几个女人还嚷着:我们邻居聊天,怎么也碍着警察执法了?喊冤的喊冤,闹的闹,孩子也在哭,里里外外乱作一团。
少废话了您嘞,人赃并获,您几位安分点交代清楚了,也好早点跟我们回局里——哎!手里的东西别动!
屋里有桌椅碰撞的声音。来,给我按住了,谁把这收音机给关了。
收音机的魔咒停了,钟一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想起彤彤还在那儿,又急忙过去找。
书房地方太小,已经有几个人被垂头丧气地带到客厅里,继母作为屋主留在现场,除此之外,只剩那个像中了邪的男人。许警官他们该登记的登记,该收缴东西的收缴东西,钟一原本以为会怎么惊心动魄,没想到这种集会如此的见不得光,警察一到就一举击溃了。
许警官正在桌旁教育屋主,钟一在书房门口,看见继母的脸上颓丧地垂下一绺头发,低着头听着,明显是惊魂未定,见了警察什么都安分了。听见许警官说,不仅是个人很危险,对自己的后人的发展也会有影响。继母猛地把头抬起来:我儿子会受什么影响?
以后孩子想找正规的好单位去工作,这一块查的严的,都可能会受您这非法集会传播邪教的经历的影响,无条件给您儿子拒之门外。
继母一听,抹起眼泪来,钟一心里暗自痛快。正要四下里找彤彤,就听见角落里那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含糊地喊了句:背叛全能神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举起一个小板凳,像只鸟一样朝继母砸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塑料的小板凳应声裂了口子,几乎是同时,钟一听见许警官喊了一声,“小心孩子!”,彤彤哇地大哭起来,他一直都在许警官左手边,紧紧地攥着他的警服衣角。等旁边几个警察明白过来,按住了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才发现继母和彤彤毫发无损,许警官倒已经被砸地歪坐在了地上。钟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反应过来后的一瞬间冲了过去,许警官喘着气,鲜血歪歪斜斜地从他脸上淌下来,右眼角被塑料凳子的破口狠狠地划了一道长口子,钟一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知道一遍遍地重复“疯了,都疯了”,血渐渐地从他下巴上流下来,侵染了警服的领口,他手捂着脸,血就从手指缝里溢出来,他强撑着慢慢站了起来,一不留神还让几滴血滴到了地板上,又慢慢蹲下,想去擦干净,钟一忙扶住他,说不用不用,你还好吧?
许警官点点头,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愣头青的样子,说,不好意思,把你家地板弄脏了。你这儿有没有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
钟一回过神来,去书柜下面翻医药箱,一边找一边说:自己伤成这样还有功夫管地板,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许警官模模糊糊看见她在找碘酒,忙说,不用了,先止血就行。只拿了钟一递过来的几块纱布,龇牙咧嘴地把右眼角的那道口子按住了,又用手背去擦脸上的血,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疼不疼?钟一手足无措地问。你说呢?许警官倒笑了,转脸又疼得直吸气:那人本来是想砸你妈妈,我伸手去拦,他居然顺势给我来了一下。
疯子。钟一嘴里念叨着,一手扶着许警官,一手把彤彤拉起来往外走。
我这是第一次出这么多人的任务,之前顶多就是抓抓小偷,和小混混。许警官有些头晕,为了保持清醒,倒难得地和钟一说起话来。见外面人挺多,又转过身去重新把脸擦了擦。
虽然我现在看东西有点模糊,但是我记得——刚进门的时候你脸有点肿,我们来之前,你跟他们起冲突了吗?他问。
钟一心里又是一暖。你是不是被砸傻了?自己这儿还挂着彩,倒问起别人来了。说着鼻子倒酸了,差点掉了眼泪。
许警官又笑了——表情上看不出来,但钟一知道。她差点忘了,其实他也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们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流点血算什么。许警官说这话倒又像背书似的。倒是你,小姑娘,和邪恶势力作斗争,也要注意保护自己。他如是说。纱布掩着半张脸,钟一只看得见他的左眼,刚才还全身上下放光芒的帅小伙,这会儿就只能满脸鲜血、满手鲜血地坐在这儿等救护车。
拢共你也只比我大三岁,还“小姑娘”呢,你不也没保护好自己么?你这是流点血就算完的事吗?钟一想起那双好看的眼睛,还有那道深深的伤口,心痛不已。见有增援的民警赶过来,忙站起来,把许警官转交给了他的同事们。
老许,还扛得住吗?袭警——这回够他们喝一壶的。一个民警扶过许警官,对钟一点点头,小姑娘,麻烦你,还是得跟我们回趟局里。那什么,不放心你弟弟的话可以带着他过去。
钟一忙答应着,牵住彤彤汗津津的小手跟上他们。彤彤已经不哭了,一直把她的手指攥地死死的,临出门的时候,还和他姐姐说:
那个警察叔叔真是个男子汉呀。他学着动画片里夸张的语气说。这些警察叔叔都是男子汉呀。
钟一听了差点笑弯了腰,又敲他脑门:你倒看的挺明白,怎么早不肯跟我出去?
我要留在里面“监察敌情”呀!彤彤骄傲的把脖子一梗,眨着他水灵灵的眼睛。
你个傻孩子,就你还“监察敌情”?刚才多吓人?以后再敢这样我揍你啊。
一旁的民警都忍俊不禁,钟一笑着把他抱进警车里,瞧见许警官上了旁边的救护车,上车前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她一低头,发现衣服上还沾着一点暗红,她思忖着,也许以后也没有由头再见了,索性目送着救护车开走,车顶上红蓝两点光转着转着,转成了一点星光,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他站的笔直,看着老板娘,轻巧地敬了个礼——人民警察的可爱和正气并存。
想到这儿,钟一坐进了车里,摸了摸彤彤的头,道:以后彤彤也要向男子汉学习。
她一撇过头,望向窗外,想起许警官带着满脸的血傻乎乎地说的那句“我们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流点血算什么”,心里的感动,心酸,怒气混在一起,鼻子一下子酸了。平时对这种话好像早已麻木,甚至觉得可笑,亲身经历一遭,再想起来,却实实在在为了这些人红了眼眶。
手机响了,钟一打开,发现许警官给她发了条短信:
既然你不是那胖子的妹妹,那为什么那天还要来找我?
钟一心里一动,盯着那串熟悉的数字盯了很久,反复编辑了好几条信息,却都删了,最后只回了一句“好好养你的伤吧,瞎操这么多心。”
很快,又有信息回复,手机在她温热的掌心里又震了一下,她举起它,却没打开看信息,只是望向车窗外灿烂的夕阳,坚定地、缓慢地、紧紧的把同样温热的屏幕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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