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大胆问一句,”郭总把一杯色泽红亮的功夫茶推到我面前,我轻轻叩了叩桌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怵他,现在紧张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发觉有一丝邪魅的笑正爬上自己的眼角,我决定让他看到我的坦然,于是笑的更明显了。
我这样微笑着看他,眼里大约正闪着光,那种惯常的,让男人沉醉的光。
果然,他躲闪来来,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起自己那个大号的紫砂杯。
一边继续发问:“我也是好奇啊:你跟他有没有特殊关系?我是说,毕竟他刚上任三个月就把你调来当秘书,这多少……我这么问你能理解吧?”
这段话他讲的吞吞吐吐,我缓缓收起那几乎要僵硬在脸上的笑,换作几分惊讶:“郭总,聊了这么半天,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啊?”
我在撒娇,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我因此压低了声音,这让我的话有些并不可信。
这大约是老郭没预估到的,他清了清嗓子,又吹了吹那杯水,还想问些什么。
我不能给他问下去,毕竟,我跟陈总当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我来当他的行政秘书,完全是莫青的运作。
莫青说:“无间道,懂吧?你能搞定陈总。”
“怎么搞?为什么要搞?”我当时有些气愤,接着对莫青吼:“你给不了我前途,就把我扔给陈总?”
莫青不生气,仍旧笑呵呵的,像极了我的哥哥:“给你讲过多少次了,我没有能力给你什么,你都是一把手秘书了,只能祈求你那个老板开眼,以后能给你个副总的位置坐。再说,你能力没问题,你看,他肯调你不是?”
“我都没见过那么爱惜羽毛的人,他能提拔我一个30岁还不谈恋爱的大龄优质单身女青年?!倒不如等你爬上去你不能不帮我……”我显然明白,这才是我唯一靠谱的出路。
“那你就懂怎么办啦?我刚刚讲什么来着?”莫青站起身,揉揉我的头发。
“无间道,咱业务可熟了。”我站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抱起我的调令来新单位上任。
此刻,老郭是敌是友?
我果断出击:“郭总,我只是个小职员,今后还得几位领导多担待不是,可别在陈总面前打我报告啊?”
我装作可怜,顺手撩起来落到胸前的长发,发梢或许有香水的味道,我对自己这翻刻意的举动感到心凉。
老郭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情商低了点,爱恨分明了些。接下来他的话,一一印证了莫青帮我做的“”领导功课”。
已经聊了十几分钟了,这会儿老郭挠挠头,不得不直奔今天的主题:“这么说吧,之前听说陈总签了一个2800万的项目,说是招投标流程有点问题,现在纪委介入在查了,他过几天说不定就得调走啊!我不一样,我会在这里继续工作个三五年吧……”
我听明白了:“识做,您放心,回头您当一把手了,承蒙不弃给我留着岗位。”
这是实话,我的声音柔弱,眼神儿冰冷,我帮他添茶,不看他。
郭总起身虚掩上门,又坐回来,似乎鼓起了什么力气:“你这个岗位当然保留,我觉得咱俩特别对脾气,这种情况下,我建议你跟我!”
我拧紧了眉头,盯着他,压抑住心中的暴怒:当我是什么人!
话出口时,还是克制住了,我在冷笑:“呦,郭总,您都娶第二个太太了,比我还年轻呢,怎么这么快想换第三个?”
老郭赶忙摆手:“误会误会误会,高攀不起啊!我是说,工作方面,我罩着你!”
我夸张地笑起来,把空杯子推到他跟前,示意他倒茶:“郭总,我这投名状看来非递不可了,怎么办您就直说吧!”
老郭建议我在纪委访谈时,点出项目过会的流程疏漏,暗示陈总一言堂,甚至于对方有利益往来的空间。
我带着迷糊的表情耐心听完,不断的点点头,最后总结给他:“我就是一个会议记录,您觉得他们会信我说这么细?”
我又假装想起来了什么:“郭总,我记起来您当时作为支撑专家也参与了这个项目,说起来当时是第一次见您,都戴着口罩没记清楚……所以您知道这么多细节?”
不清楚老郭哪里来的对我的信任,他坦率的点点头。这信任,让我心里发毛,多想告诉他:我都不信我自己,你可别再说下去了。
老郭看我不做声,解释起来:“说实话吧,作为技术负责人,追究起来很大责任在我,纪委如果谈话,我位置肯定也危险——我俩二选一,贵司的规矩。”
我仍旧装不懂:“又不是贪污腐败,误判项目而已,最多有个处分,何必你死我活,我觉得你俩搭班子对我们整个公司都是利好啊!”
见我打起哈哈,老郭叹口气仰在沙发靠背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怪不得陈总信任你,继续当你的傻白甜去吧!”
我急了,哈哈笑起来:“郭总,咱们这就缘分尽了吗?您别啊,刚刚说了那么多,可别给我灭口啊!”
老郭伸手在我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我要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喽!省心……我怕你说出去?纪委的事,谁也参合不了,访谈找你,你爱怎么说都行,反正都得有证据,也乱说不得。”
我点点头,笑嘻嘻地站起来,准备出门口的时候,看到他桌角有半罐开心果,又转头回来一把抱在怀里,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不客气了啊,爱吃这个!”
带上门出去的那一刻,瞥见老郭慈爱的笑,那笑让我心疼。
我当然不会在深不可测的陈总面前讲这件事,莫青说:他如果不信任你,你什么都得不到,你懂的对这种强势的高智商老江湖,什么才是能信任的。
我知道:简单、懂事、不碎嘴、不倒腾事、不亲近其他任何下属以免有被利用嫌疑……
我只与莫青说。
说完,我问莫青:“你怎么跟老陈讲?”
莫青:“我只说实话,只会提醒他,并不会涉及你今天讨论的事。这点事与我,就是八卦!”
我有些生气:“你又这样撇的干干净净!”
莫青:“这样不好吗?我教你做事啊!如果老郭多少有些城府,跟你讲那么多,你都不知道怎么保住这份工了……搞清楚跟谁学才对!”
“好吧。”与其说我认同这番话,不如说是无力反驳。
“可是,如果老陈因此对你有看法,不信任您的?”我还是有些疑问。
莫青很爽快:“递投名状喽,这会是我的投名状,帮他保住位置,他认!”
“对了,你也是我给他的投名状。”他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
三天后,老郭的调离通知到了。
下午,按陈总指示我打通了莫青的电话:“莫总,一个小时后见,新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谈完话就可以搬来。接下来,我们——二次合作愉快!”
“这次会双赢!”莫青愉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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