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不年少了，20出头，已经工作两年了。可我也不想承认自己“老”。他既然称呼我一声姐姐，我愿意当他是少年。
初见时，这少年穿着考究的职业西装，高高瘦瘦，脸也瘦削的很，黑圆圈有些重，没刮胡子，那股殷勤周到的机灵劲儿在我这种老江湖眼里显得有些轻浮了。
透过他那间不大的会客厅的半透明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开放区域三四排电脑相对排列，十来个年轻人正陷在椅子里，或戴着耳机、或套着头枕，相当沉浸地忙碌着。
少年向我们介绍：公司上个月才搬来，开发部门差不多齐了，其他人员还没招满。
一个恬静的女生捧着几支纯净水走进，少年轻巧地蹬了一下脚，椅子带着他滑向门口，刚巧接过那些水，再滑过来，一一拜到我们面前。
他略显得以，跟我的同伴说：“上次见明哥还是在我们的创业基地，明哥当时培训我们一个系统使用，那个系统我们现在还在用。”
阿明坐在我俩中间，笑笑不多话。
“你们老板好像在？我能见见吗？”在这间乱七八糟的会客室兼储物室逼仄的会客区坐了半天，我想起来走走。
少年从身后的箱子里翻出基本宣传册放到桌子上，边说着：“我们老板跟明哥很熟啦，今天他在开视频会，你看关着门呢，我们先不见了。”他再次探过身子去，又从箱子里抱出来更多画册，同时招呼那个女生进来：“帮忙分装两个袋子等下好拿。”
阿明显然也没有要抱走这么多宣传册的意思，实际上我俩这次来是想给他推荐另一个合作伙伴，他们的业务现在更为对口一些。
阿明不讲，我也只当是跟着过来见个新朋友。
画册装好了，一时间有送客的意思。阿明沉吟片刻，还是说了：“记得你们前年在大学城创业基地时，我带你们参观过的那家上游公司，现在要分包出来一部分业务，刚好你们这个模块，不知道你们老板近期规划怎样？”
“哦！那太好了！”少年夸张地甩了甩偏分道一侧的长刘海儿，而我下意识地拧紧了自己那支水。
“太好了！”他小跑着出去，跟着玻璃墙我们能看到他探着身跟门缝那边的自己的老板说些什么。
阿明无奈的摇摇头，绷着脸跟我小声说：“去年还屁颠屁颠的围着我叫哥，现在当大老板了，呵呵。”
我安慰他：“这个公司的孵化你的功劳肯定是抹不掉的，只不过人家要发展，有金主来投资，你可不得挂墙上当祖师爷了，受受瞻仰就知足了。”
少年回来了：“明哥，老板的会还没开完。不如我陪你们去吃饭，边吃边聊？”
我明白阿明的意思，先开了口：“这个事情不急，他们也才有个大致思路，你们先了解了解，需要牵线了我们再碰头。”
少年送我们到电梯口，加了我的微信：“原来文文姐才是背后大佬，明哥都一句一个姐，那您可得关照小弟我了。”
二
第二天5点，微信电话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我正在一个会议上，而这种电话点亮的屏幕之招眼实在让人尴尬，旁边的同事轻声说：“不打招呼就拨打微信电话，这种人应该拉黑。”
考虑到对创业年轻人之不易的理解，我还是走出去接了电话，委婉拒绝了晚饭邀请：这个时间了，晚饭都有着落的，再说吧。
摇摇头，把他设置成静音。
第二天刚准备午休时，少年的电话又来了：“文姐，今天比较早吧，等下过来喝杯咖啡，我在你们楼下的星巴克。”
“你想了解什么信息不如电话聊，或者你先找阿明，我等会儿要外出。”我感到自己有些怒火，相必也睡不着的，不如跟他讲讲那间公司的情况。
终于得了两天安静，周五下午，少年直接提着几杯咖啡到了我的办公室：“明哥一直不见我，文姐你可得帮帮忙，那边公司太难打交道了。”
“已经拜访过了吗？”这倒让我有些惊讶，那间公司的老板可不是创投出身，他是响当当的富三代，约他难着呢。
少年叹了口气，像在家一样熟练的地窝在我办公室的大沙发上，毫不掩饰他的疲惫。“哪里见得着，今天早上才见到行政助理，谁知道他那么多助理，我见这个不懂业务啊！”
“文姐，你得帮帮我。”他说这话时，从沙发上弹起来，眼里蒙上了一层刻意的温柔。
并不是哪个单身女人都吃这套，尤其我这样的人最反感生意场上不必要的人情往来，包括打感情牌。
我想告诉他：“你有本事，彼此信得过，我就帮你，可是，我看不出你哪里是靠谱的，甚至处处显得浮躁。”
话到嘴边，我换了台词：“最开始拜访时，你就应该找阿明先帮忙引荐，至少发个信息打声招呼。对了，你们老板在忙什么？”
“哎呀，我们老板最近都在跟投资人开会，接下来要第一轮融资了。”他似乎在撒娇，这让我更为反感。
我打发他先走：“我问问阿明有没有办法，但先走已经错过了好时候，你的‘加分项’错失了。”
出门之前，他悄悄跟我耳语：“明哥是看着我们这帮小屁孩儿如今都比他有出息，才不理我，文姐你不同，你是我们的大姐大！”
我送给他一个职业的微笑。不知道他有没有捕捉到我眼神儿中暗藏的情绪，那种情绪，或许叫“无所谓”。
三
我以为年轻人最不缺的是时间，忘记了自己也曾年轻过、拼命过，最不缺时间的那些日子里，恨不得一天用满25个小时，去成长。
少年大抵也是这版，只不过他显得没有耐心，周日的早上，大约是他在辗转反侧一天一夜，求助无门，仍旧搞不定老板交代的公关任务后，又找到了我。
这次，便是“剧终”，我拉黑了他，告知阿明这些天接触他的感受：过于急功近利，我不扶持这样的孩子。
阿明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爱理不理了？
许多天后，了解到这间初创公司投资人大变动，少年已离开另寻了其他工作。
创业总有坎坷，失败了或许并不过多的赖于某些人，某些事，在于细节。一个细节有明显的问题，预示着更多的漏洞……
我翻看拉黑前没来得及理会的几条信息。
“文姐，周末你一般怎么过，看不看电影，我推荐……”
“……文姐，等下我过来接你去个好地方……”
最后一条是我一眼看到就拉黑他的所在，哪条信息显示的字不多：“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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