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澳洲公路局要求学车者必须攒够120个小时的路驾时间,才能参加路考。这120个小时需要有正式驾照持有者陪同监督。一般这个任务是父母的,在孩子十七岁左右完成。我一个人在澳洲,没这个便利条件,只能老老实实付教练工资陪练。
上了两个月的课之后,教练建议我找朋友陪练,这样可以节省费用并且加快进度。这小伙子真没得说,一直为学员着想,怪不得他口碑这么好,很多人宁可排队等他学车。
有个MBA的同学有中国正式驾照,可以视为澳洲驾照使用。她主动提出,“我陪你练车,你帮我准备成本管理考试,怎样?”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两个女生开着个小小的Echo出了门。那车是我新买的,就等路考通过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我没想到它在车库又蹲了10个月。)
我问我那同学,“你在中国开很久了吗?技术咋样?”
“十年了。女生里我算开得好的,一年才一次车祸。上次比较严重,在四川差点儿开江里去。再走十几米,命就没了。“
听得我那叫一个胆颤心惊,差点儿开马路牙子上去。还好大半夜的没车,我们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我同学一直脸色煞白,紧抓车上方的把手。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也有半个小时了吧。加上回程今天就够一个小时了。“’
这时我们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回家的路怎么走?那时候可是没有GPS的,出行全靠一本厚厚的大地图册叫做MELWAY的。 天太黑了,除非停车靠边,没法查地图。
我俩几乎同时问对方,“你不认路的吗?”
我理直气壮地说,“一般都是教练告诉我怎么走。我只管左转,右转,直行就好了。” 我同学也大奇,“你住这里半年了,回家的路会不知道?” 问题是小路转大路开了半小时之后,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强作镇定,“尽量走大路,一直往前开,找个大路口我们就可以分辨方位了。车门锁上。” 墨尔本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几乎绝望地开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发现居然来到了市中心,就是墨尔本人叫城里的地方。我彻底崩溃了。城里有很复杂的电车道,单行路,步行街,还有个臭名昭著的行车规则叫做hook turn, 很多当地的女司机一辈子都不敢往那里开。
我说,“要不你来开?我的头疼得要炸了。”
她也面露惶恐之色,“城里道路状况太复杂了,我还不知道有hook turn这么回事呢!好歹你学了交规吧。”
我们正在互相抱怨得来劲儿呢,蓦然发现已经开进了步行街!更要命的是,一辆警车就停那儿。两个警察正靠在车前悠闲地喝咖啡呢。他们似乎也不能相信,有人胆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往枪口上撞。
我们俩只能束手待毙。年轻警察过来,“你们知道这是步行街吗?车辆不准进入。” 我们自然一起摇头。“ 你们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我们再次一起摇头——总不能解释我们太笨。
“这次我给你们一个口头警告,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驾照都没查就放了? 我同学马上抓住警察问:“我们要去这个地址, 请问怎么走?” 于是那个警察就给我们耐心讲解路线。
给警察一讲,加上冷风一吹,我的头脑恢复清醒了。有如神助一般,我们按照警察手写线路图开回去了。
第二天讲给同事听,大家都觉得我这是天方夜谭。每人都勾起了跟警察打交道的一肚子痛苦回忆,有人跟警察争辩罚单问题还上过民事法庭。大家分析我的错足以吊销学车执照。
我估计那两个警察难得片刻闲暇,宁可把我们打法掉好接着喝咖啡聊天。或者,他们也觉出我们的张皇失措,宁可不再吓我们。不管怎样,我把这次经历当作这个友善的城市送给我的一份善意。
(四)
学车的历程似乎永无止境。我问了教练无数次,他依然坚持我的水平不能通过路试。从秋到春,真的是等得花儿也开了。每次在餐厅遇见IT的印度小哥,他都点着头说,“啧啧啧,你还在学车呢,快一年了吧?” 我说,“啧啧啧,你能不能摇头不算点头算?你这一边点头一边表示否定太让人费解呢!”
“我们印度就是这样的,摇头是同意!”
下班的时候财务部的同事自动排班,“今天我得早走,那个谁,你送Jenny去火车站。”
我已经不再拒绝。小火车站真的有混混出现。有次在火车站等车,两个身材魁梧大约20出头的年轻人过来搭讪,“火车晚点了,你等不到的,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说完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就算墨尔本人民再善良,我也不会上陌生人的车,何况是这样两个眼神闪烁的彪型大汉!闻着味儿都觉得他们不对劲。我要跟他们走了,明天就上新闻头条。
我把手伸进兜里,摸索快速报警模式。同时假装镇定地告诉他们,“我男朋友快到了,谢谢你们。” 他们并不走。我走开十几步,打通了一个香港同事小马手机。谢天谢地,他那时还在加班。
五分钟不到,小马的车就出现在火车站前的停车场。听他关门的动静我就知道他怒火多高。我问他,“你超速了?”
“你再这么作,我们可没法帮你!那俩混球,我单挑都打不过!” 那天气急败坏的小马和他温婉可人的太太到现在还是我的好朋友。这么善良的朋友怎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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