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脚楼

                        五

大山深处的世代中医并非浪得虚名。某年一苗寨发生罕见温疫，来势汹汹，人们猝不及防，只剩哀叹：天要收人了！人们没有多少防疫知识，更不知道怎么治，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倒下，亲人离去，悲痛哭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老者与吊脚楼女子的爷爷认识，算得上世交，便连夜赶来请他去瞧一瞧。病情紧急，又是世交来请，她爷爷打破常规，连夜去了。看了之后，他对世交说，这是非常厉害的传染病，若不隔离诊治，一寨子上千号人都会完蛋！然后讲了几条隔离措施，并开出几味专治传染病的中药，吩咐老者立即执行。火烧眉毛，刻不容缓，老者不敢怠慢，立马照处方抓药熬上一大锅中药，吩咐专人去寨子上百户人家分送，并颁布几条防疫措施，必须无条件执行。老者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寨子上百户人家言听计从，号令一出，立即关门闭户实施隔离，日日喝中药，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熬战，终于战胜了死神的威胁，人们平安新生一般，喜极而泣。

几天后，寨子里的人们杀鸡宰鹅，摆出长条桌子的千人宴，穿着只有最隆重的节日才穿的盛装，载歌载舞，热烈欢迎救命恩人的到来。她爷爷行医几十年，从未经历过如此凶猛的疾病，以前虽说也有许多疑难杂症，有治好的，也有未治好的，但大多数时候心情平静，宠辱不惊，治好了，人们感激他，他一笑了之；未治好，没有医缘呗，人们也不怪他，只是惋惜，他也是苦笑一下。这次大面积的传染病，他其实也没底，内心忐忑得很，好多个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这对一个晚上八点多钟头一挨枕头就呼呼大睡的人来说是不多见的；他非常关注寨子里的病情，寨子里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敏感神经，也时时刻刻根据反馈的情况适时调整药量和药物，人命关天，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对于一个生性豪爽，豪放不羁，凡事不放在心上，天塌下来 自有长的撑住的人来说也是非常罕见的。

那天，一生不怎么好酒的人，吊脚楼上女子的爷爷彻底放开肚子，对敬酒的苗寨人来者不拒，一仰脖子就喝了，好像不是酒，是风，是水，是情，即便醉了也无妨。寨子里有个女人，虽然现在老了，但年轻时的风韵依稀可见，她端着一大碗酒来到他面前，她其实也醉了，脸红红的，醉眼惺忪，醉眼迷离，眼睛里的他谈笑风生，走路如风，背着一个药箱，一来到寨子里古香古色的长长的风雨桥边，或者是走出寨子，离开这风雨桥边，便放开嗓子唱山歌，“妹妹你听我说呀，哥哥我是真的爱你。请不要再对我置之不理，哥哥我伤心不起。妹妹你听我说呀，哥哥我是真的爱你……”他的声音是如此有磁性，如此高亢嘹亮，激昂铿锵，如此有穿透力，把一个青年男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尽情地释放出来，把他的青春，他的激情，他的爱恋尽情地展现出来，把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引出来，把一个年轻女子的魂勾出来……那时的她，一听到他的歌声心就怦怦直跳，就失魂落魄，就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倚在门边，痴痴的看着他，听着那悠扬的魂牵梦绕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