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三
严海的头七过后，冬天就早早的来了，飘了薄薄的雪花。打麦场上还有未打完的麦垛，顶了一层白色的雪花。庄嫁地里还有未拉回的油菜籽，一捆一捆散在地里也都罩上了薄薄的雪花，那是尤秉承的。别人家的都已经入仓库了。凤姬和李细香打架就是因为这些未入库的小麦和油菜籽。
令凤姬气愤的是，乘着她给严海办后事的这些时日，李细香就钻进了尤秉承的被窝里，更让凤姬气愤的是李细香还霸占了应该属于她的小麦和油菜籽。
那天雪落的轻飘飘的，凤姬吃过早饭就想起了地里的油菜籽没拉回来，那个时候因为严海活着，她是没发明着拉回这些东西。现在严海死了，没人能挡着她了，就算是严海的母亲顾央再怎么厉害，凤姬也不怕她了，严海一死，她们的关系基本就扯断了。凤姬起先是去找尤秉承拉的，但是尤秉承不在，凤姬就在村里找了个人。
车开到地头的时候，凤姬下去看见李细香和她男人正忙着往车上挑油菜捆，凤姬上去问到：“你怎么在这？”李细香小嘴一撇说:“呦，凤姬来了。”凤姬没好气的问：“你们干什么？”李细香慢慢吞吞的说：“我干什么你去问问他尤大爷不就知道了，这些菜籽他不要了，叫我拉回去。”凤姬说:“这些菜籽他早几天都送我了，你不能拉。”李细香冷笑着说:“能不能拉你说了不算，得是他尤大爷说了算。”秀姬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李细香是和尤秉承睡了，否则她不会这么理壮。李细香是村里出了名的"骚狐狸"，见了男人就化成一滩水了。李细香的男人窝囊没本事，还是个瘸子，干不了重活，家里过的清苦，全凭李细香一个人撑着。李细香长的娇媚，天生一对钩魂的眼，男人见了都受不了，尤秉承早就惦记上李细香了，只不过李细香一直跟着罗冒，罗冒是个郎中，行走在方圆几十里的各个村镇之间，免不了要和年轻的小媳妇有点纠缠。
前些年村里老五的老婆得了肺癌躺在床上，少不了打针输液的，这样罗冒就成了我们村的长客。李细香是在老五的老婆得了病的第二年嫁给我们村段老三的，据说李细香的爹是为了给李细香的哥娶媳妇，要了一万快钱的彩礼把李细香卖给了瘸子段老三。有一次，李细香病了，罗冒只给她瞧了一次病她就把罗冒的魂全钩没了。
两人热呼这些年可把那成天风流成性的尤秉承急坏了。自从前年老五的老婆死了后，罗冒来的少了，后来干脆不来了，李细香内心里虽生气，但是她也明白这样的事长不了，男人都是图个新鲜，新鲜一过，就厌烦了。李细香早就看出尤秉承的心事了，自罗冒不来后，她就有意的接近尤秉承了，可有凤姬在中间，她确实有些犯难，毕竟一个村住着，她不想做怨。
而严海的去逝，给了李细香和尤秉承机会。李细香在尤秉承的怀里娇滴滴的说:“老尤，你那些小麦和油菜籽打算烂在地里做肥料啊？”尤秉承一听就猜中李细香的心思了，他色眯眯的说:“你想要就拉回去吧，我是懒的弄。”此时他在李细香的温乡软玉里早把凤姬忘的一干二净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天尤秉承来的时候，两个女人互相撕扯着头发，谁也不肯先松手。围观的乡亲们谁也没有去劝阻，只是一味的看着。
尤秉承看了看两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像两只斗鸡一样红着眼僵持着，他似乎想上去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背着手转身走了。两个女人望着尤秉承的背影，鼓胀的斗志泄气了，先松手的是凤姬，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拨开人群走了。留在原地的李细香也捋了捋她的头发，不过她没走，而是笑了笑，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屑，她知道这场战争她赢定了。
果然，那些小麦和油菜籽李细香和他男人用了两天的时间都拉了回来，趁着初冬天气还不错，他们又忙活了几日那些小麦和油菜籽就都入库了。
接下来整个冬天都是悠闲的，李细香和尤秉承就如同两只猫一样，懒洋洋的享受着那一寸一寸冬日的光阴。以至后来尤秉承常常说起他这辈子睡过的最好的女人就是李细香。
凤姬自那次后，也决心赌气不再理尤秉承了，她是想着过不了多久尤秉承就会来找她，但是她想错了。就是在她后来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去尤秉承家，尤秉承都是不搭理她的，凤姬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凤姬有一天晚上，坐在灯下给小柟织毛衣，织着织着就哭了，她是想起严海了。严海活着的时候，再冷的冬天都是温暖的。而现在，就剩下她自己了，凤姬感觉有些冷，她看看了火炉，里面的炭火已经燃尽，在炉子里陷了下去，凤姬想着该加点炭了，屋子里有些冷清。外面的风刮的呜呜咽咽，这个冬天也是异常的冷。
凤姬加了几块炭在炉子里，用炉钩捅了捅，火苗一下就串上来了，炉子里轰隆隆的。一股暖意蔓延至屋子的每个角落，凤姬就是在这一刻，才真实的感受到严海曾给她的生命带来过怎样安然的幸福与润湿的温暖。她记起从前的冬天，每天晚上她都是织毛衣或者做其他零活，严海就在炕上看电视，严海会不时的给炉子加炭，然后把炉子里的火捅的轰隆隆响，上面老是放一壶砖茶，那熬着的酽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子里溢满了茶香。
凤姬是受宠的女主人，她想喝了就指使严海给她沏，严海就给她沏。有时候严海坐在那备课，凤姬也帮严海沏茶。那样的日子没觉着就一个冬天一个冬天的过去了，现在凤姬是一夜一夜的熬，仿佛却是怎么也熬不完这个冬天，凄冷寂寞。
给严海过完七七之后，凤姬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严海。那个时候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已经数九了。小柟学校已经放假了，吃过晚饭，凤姬和小柟就早早的睡下了。
严海教书回来了，凤姬还未做好饭。严海就坐下来帮凤姬烧火，两人边做边聊，严海说:“马上就要放暑假了。”秀姬说:“真快，又该是到了拆洗冬衣冬被的时候了，村里的好多人家早就开始拆洗了。”严海说:“不着急，过两天考试完了我跟你去洗。”在凤姬的村里冬天是非常冷的，所以每年的立夏之后人们趁着还没有到农忙，天气也暖和就把冬天的棉衣棉裤拿出来拆了洗了再缝好以备冬天用。
临着村子的东边是解放后大集体挖的大水库，用来做水浇地的。每个村都有，都是圆而深的。唯独秀姬村里的不一样，像一面湖，长方形的，也深，边上都砌了石头，水是湛蓝湛蓝的。夏天女人们都是到这里来洗衣服的，说着笑着，宛若一幅缩影了的江南水乡图。
放了暑假的第二天，严海和凤姬就把家里的衣服被褥都拿到泉边来洗了。才走到“湖”边，女人们就开始了，“吆，凤儿，也出来洗了。”凤姬笑着应了声，“凤儿，你可是真有福气，嫁了个教书吃公粮的男人，一年四季不用种地，这洗个衣服男人还得帮着洗，哪像我们，就是个受苦的命。”“哪个男人能像严老师那样疼媳妇。是啊，凤儿就是咱村的皇后娘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羡慕着。
严海照样像往常一样没说话，但一会就招架不住女人们的攻势，也边洗边跟她们开起了玩笑。凤姬心里的幸福荡漾在脸上，像那湛蓝水面上晕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又荡回心里。欢声笑语阳光明媚的夏天，生活其实是多么的美好啊!
凤姬是笑醒来的。她醒了之后才知道刚才那是梦，但那梦里就是从前的生活。她真的是想严海了。
凤姬伸手摸了摸小柟，睡的很实。她回味着刚才的梦，自信夜是冷夜，但她终归是做了一场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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