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鱼
贾母惜老怜贫,于是庄户人家出身的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府,便投了贾母的缘,遂有了游逛大观园的机会。大观园未竣工时,贾珍贾政等人已然游逛过一次,但彼时,众姐妹尚未入住,景色虚设无人赏,空有如画的景致并没有人气。此次,借刘姥姥的光,大观园各处的景致便跃然眼前:
【潇湘馆】
贾母一大早便带人逛园子,第一站便是潇湘馆,颦儿亲自奉茶。只是二舅母却并未给她机会,回答简短中透着冷淡。每每看到此时,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得很。
初,颦儿所做葬花词中,那一句风刀霜剑严相逼,不曾明白,为何风景如诗如画桃花源一般的大观园,在她的眼中如此感受。这位二舅母对自己的冷待,心思敏感的她当是能感觉到的,不然又哪来那般的感慨。
机敏如贾母,怎会觉察不出来呢?人精一般的老祖宗,接下来便借着颦儿的窗纱说事,旁敲侧击地敲打了儿媳一顿。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走过的桥,比晚辈走过的路都要多。儿媳那点小伎俩,她蔫能不知。
阅历丰富的刘姥姥,不知为何对颦儿未做半句夸赞,是词穷还是别的原因呢?打量了她半天,最终只是夸了夸潇湘馆布置得精致,却未夸赞人。在寻常百姓眼中,艳丽饱满的牡丹花,国色天香,方是富贵的象征。颦儿的稀世之美,袅娜之态,风流飘逸,弱不禁风的体态,刘姥姥只怕是欣赏不来的!
【秋爽斋晓翠堂】吃早饭
人的性格,从言谈举止,从衣食住行均都表现出来。探春志向高远,从屋里的陈设,从书案、法帖、笔筒,无一不显示出主人豁达朗阔的性子。
琴棋书画,四个姐妹,四个丫鬟,名字既寓意了四人的才艺,又隐含着各自的性子。爱好书法的她,丫鬟的名字为侍书。
室内悬挂的那幅字画: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这哪里是一个闺阁女流,分明是一个洒脱自在的世外隐士。
身为庶女,探春的身份不及嫡女高贵,偏偏心性又极高,更兼有个那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亲娘,三姑娘何曾一日得清静?所以她才叹,虽身在侯门贵府,然烦恼亦多多。
贾母平时也仅因两个玉儿不是病就是吵,为做和事佬,去怡红院和潇湘馆走上一遭。秋爽斋一次未去,三姑娘所说盼老祖宗来的言语是真心的。身为荣宁二府的老祖宗,握有绝对的话语权,三姑娘要仰其鼻息。老祖宗亲临,她与有荣蔫,岂能不喜?
荣府的饮食,可谓是中华饮食文化的一个缩影。这一顿早饭,从器具到菜肴,不见多名贵,却是精巧到极致。最让人瞠目的怕是那道茄鲞,一道菜,经过千锤百炼,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侯门贵府生活的奢靡可见一斑。
【蘅芜院】谈布置
宝姑娘的屋子,雪洞一般。身为一个客人,所居之所有点寒碜,似乎有点欠妥。在这里,贾母没有了向刘姥姥夸赞的资本。只好亲自挑选了几件玩器为其布置。
凤姐也曾送过玩器,但被宝钗拒绝了。宝姑娘似乎从不曾给这位表姐一点面子,平时那么随和的她,也屡屡在众人面前敲打凤辣子。
从轻慢地称呼凤丫头到褒贾母贬凤,话里话外总有轻视之感,聪敏的凤辣子不会感觉不到,事实上,这姨表亲的姐妹二人关系并不亲厚,凤姐平日里反倒是和颦儿聊得更投机。
谁说宝姑娘随分从时?在不伤大雅的前提下,她尽可以周全宽容,应酬得滴水不漏。但平时的客套只是礼节性的表面应酬,至于底线和原则,该守的该坚持的一点不含糊。宝钗的固执,在不动声中间,却能令人感觉到她不一般的倔强。
草蛇灰线的写法,似乎暗示了什么。房间的陈设,似乎比寡居的李纨更简单,是暗指宝钗日后的独守空房,还是二宝的姻缘不圆满?
曹分无闲笔,从元宵节灯谜的谶语,到所居之处的清素,屡屡暗示。宝姐姐的命运,似是显而易见了。
【缀锦阁】行酒令
吃酒行酒令,本是男人家惯玩的,然闺中效法起来,却也别有一翻意趣。王家的女子,似乎于诗词读书上不怎么注重。故凤辣子不识字,任何场合也未见王夫人出过什么彩。
出乎人意料的是,薛姨妈行的酒令,竟是让人眼前一亮。同为王家女,难道,薛姨妈的字是丈夫所教授?政老爷和王夫人夫妻二人的相处,止于礼,看不出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薛姨妈膝下仅一子一女,书中未听说薛父有姨娘,可见,夫妻二人的感情,较之贾政王夫人是深笃的。
聪颖的颦儿,此次却疏忽了。只考虑不被罚,情急下西厢记里的典故脱口而出。宝姐姐立马捕捉到了。同样读过西厢的两个人,性子不同,反应亦不同。一个自觉地自此丢开手,听从了长辈的训诫。一个却是记得牢牢的,不经意间便流露。
宽厚的宝姐姐,并未当场拆穿。接下来私下里的一番好心规劝,足以令颦儿心悦诚服,自此甘心敞开自己的心扉,真心认可了这位宝姐姐。两个品貌才情不分伯仲的如花少女,自此惺惺相惜,当是这世间极美之事。
幸好,不晚!
【藕香榭】听曲
酒足饭饱的众人,或休憩或玩耍,刘姥姥酒态毕现。在颦儿一张促狭嘴里,百兽率舞,眼前不过一牛耳。刘姥姥那手舞足蹈的样子,落在惜春的画里,便成了乡野间的一只母蝗虫。
刘姥姥身处乡间,身份卑微,阅历丰富,竟是迎合奉承得荣府众人无不欣悦。同时也受尽了荣府上下人等的玩笑调侃。
清高的颦儿,哪里瞧得上这样一个人。贾母怜下有礼,口口声声称其为老亲家,然身为荣府老祖宗嫡亲的外孙女,身份尊贵无比,对这个不知打哪跑出来的刘姥姥,自是不屑一顾的。
板儿与大姐的一慕,佛手,香椽,是否伏了日后的因缘?他日荣府败落,巧姐遇难,刘姥姥全力营救。自此巧姐落户乡野间,与板儿能否有缘,也未可知。
【栊翠庵】吃茶
这个大观园中的尼姑庵,仿佛一道特殊的风景,默默地隐藏在一片花红柳绿间。应该心如止水清静如莲,偏偏身外便是那雕梁画栋,锦绣花丛,春意阑珊。
能否经得住富贵红尘,繁花鼎盛的诱惑?绝色的妙玉,不啻是一个清冷孤傲的仙子,一直存在于读者的视线之外,令人浮想联翩,想去了解去探究。奈何曹公着墨不多,只能从蛛丝中去揣测。
当她打开栊翠庵的门,出现在众人面前,仿若仙子从天上降临人间,接了地气。那一刻,怡红公子的目光被那道身影牵住了视线。妙公悄引宝黛吃茶,宝玉怎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随后跟过去蹭茶吃。
妙姑此举,是否意在沛公?
一向清傲绝尘的妙玉,竟将自己的绿玉茶具让与怡红公子饮茶。这是对怡红公子的认可,我的就是你的,这翻心意,不知怡红公子可曾意会?
刘姥姥得到的是与怡红公子截然不同的待遇,妙公的心终有差别。春心一点深,姹紫嫣红,春光在枝头摇曳,终有一缕,照进了那颗孤寂的心。
【怡红院】
身为家中的凤凰,怡红公子所居之处自是最好的。怡红院内花开满径,不啻是一个百花园,室内的布置精致得也堪比女儿家的闺房。
宝玉尊重看重女儿们,称出嫁后的女子为世俗所染,由美玉变成了鱼目。被怡红公子反感的鱼眼珠刘姥姥,生相粗鄙卑陋,偏偏在酒醉后误入怡红院,随后又躺了公子那张精致不过的床。这更象是一个讽刺吧?
刘姥姥为凤辣子的女儿大姐取名巧姐,她的误入怡红院,确实也是巧得很。
纯善的怡红公子,怜悯慈悲,好心讨了妙玉本要丢弃的成窖盅子给刘姥姥,并对其口中的茗玉小姐惦记再三。无意间也结了一份善缘。
怡红公子素爱洁,偏偏刘姥姥将这个贾府凤凰精致的卧室内破坏得一片狼藉。
此时的贾府众人,沉浸在眼前的繁华中,迷了双眼,兀自享受陶醉。又有谁能想到日后的破败凋零?刘姥姥荼毒怡红院,好似日后贾府的精致美好残败不堪。
可见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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