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们快来看啊,这有一条三条腿的狗。”一个穿白T恤的小男孩叫着他的小伙伴们。
“哪呢,哪呢?快闪开让我看看。”其他人争着向这里跑来。
“真的哎,它真的只有三条腿,好可怜的小狗。”一个小女孩摸着小狗的身体喃喃自语道。
这时,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抬脚踢了一下蹲在地上被吓坏的小狗说:“只是一条狗,有什么好可怜的。”
而这一幕幕,恰恰被被坐在不远处的我看的清清楚楚,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残缺的右臂,自嘲的笑了。没错,我没有右臂。高考结束那年,一场意外,我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同大多数残疾人一样,在刚刚得知自己右臂失去了的时候,我的内心几近处在崩溃边缘。我一再的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梦境,却始终无法从梦里挣脱出来。住院的那段时间是父亲一直陪着我,他同我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我也不需要他的安慰,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后来,我被自己理想的大学录取了,通知书下来的那一晚,父亲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戒酒很多年的他,那一晚喝了很多酒。我在一旁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他:“爸,你觉得我应该去上大学吗?”父亲抿了一口酒高兴的说:“上啊,怎么能不上?我都想好了,等你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咱爷俩提前几天去,听说那里有海,你爸我活了半辈子都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哈哈,咱也住个海景房,傍晚的时候在海边吹吹海风,喝点小酒,然后。”
“爸!”
父亲举到嘴边的酒杯停住了。“爸,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个残疾人,我没有胳膊,我去了只会被所有人嘲笑,会被所有人看不起!”我的眼泪顺着咆哮着的嘴脸流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去了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啪”
父亲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抬头看向父亲,他的脸上有一滴透明的液体,我不知道那是刚刚溅起的酒,还是他的泪。
“爸……”
“别说了,这个大学,你必须去上,不仅得上,还得给我上好。”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偷偷的抹去脸上那滴不明液体。我低头看了看那条残缺的只剩不到二十公分的胳膊,上面已经结了丑陋的疤痕,像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了我的心脏。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像有一层雾蒙在上边,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几乎疯了一样的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酒瓶,朝自己头上砸去。
时间仿佛凝结住了一样,只有血顺着我的脸颊缓缓的流下来,和着泪水,一同滴在地上,形成刺眼的血花。父亲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高高举起的手臂,却始终没有落下。我低着头问父亲:“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父亲还是呆呆的看着我,沉默着。血还在滴,一滴滴的砸在地板上,也砸在了我们的心上。突然,父亲哭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浑浊的老泪沿着他脸上的皱纹肆意的流着。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凝重的快要让人窒息,我低头摸了摸右臂上的疤痕,弱弱的对这个独自养育了我快二十年的男人说:“爸,对不起。”
后来,我还是听了父亲的话,决定去上大学。临走时,父亲去车站送我,所有的行李他一件都不让我拿,一路上默默不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再这样僵持,于是故作开心的问他:“爸,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咱们先去了玩一玩,看看大海,怎么样?”父亲苦笑着说:“不了,家里总得留人看着,倒是你,去了先出去逛逛,替爸去看看大海,我儿子看了大海不就等于我看了吗,去了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千万别给爸省钱。”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和这位年过半百的男人说些什么。父亲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问我:“儿子,你知道爸为什么非要让你上大学吗?”我摇了摇头,那天发生的一幕幕依旧历历在目。父亲长叹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三条腿的狼也能咬死四条腿的狗。”我楞了一下,问他:“那如果别人是四条腿的狼,而我只是三条腿的狗呢?”父亲停下脚步,将行李放在座位上,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眯着眼看着车窗外说:“那就看你自己愿意做狼还是狗了。”
就这样,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与我想象中的一样,很多人只把我当做一只三条腿的狗来看,有怜悯的眼光,有嘲讽的嘴脸,有背后议论的闲言碎语,也有肆无忌惮的言语挑衅。每晚,当我卸下背负了一天的冷眼讥笑时,我都会摸着这条残缺的右臂告诉自己,也告诉远在家乡的父亲,我要做那只狼!从此,我再也没有惧怕过什么,在我心里只有不断学习只有那成为狼的决心。
前不久,我回老家看父亲,他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了,看到我回来他还是那么开心,一直忙前忙后的给我做我爱吃的红烧鲤鱼。饭桌上,我举起酒杯微微得抿了一口,看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早已没了当年那稳重,严肃的样子。当年父亲为我做的点点滴滴慢慢的浮现在我的脑海,就在我愣神之际,父亲挑了一块没刺的鱼肉放进我的碗里,笑着说:“狼,就应该吃肉。”
人们常说“上帝为你关上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人们在困难面前安慰自己的话,直到上帝把我的门关上,我才明白原来根本没有窗,上帝只是逼着你自己动手凿开一扇窗。而父亲的话也让我懂得,不努力,就只能成为被别人嘲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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