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时间将柔软的渭水紧绷成一根锋利的弦,将宁远大地分割成南北两半。秦岭余脉与陇山余脉隔河相望,南北竦峙,形成“北雄南秀”的独特山峦景观。河南河北,一条条山岭,一座座高峰,逶迤游动,虎踞龙盘,同饮渭水。在这些龙头虎脊间,雄镇着一座座古堡,方的,圆的,椭圆的,半圆的,因山就形,形态各异。这些古堡,虽然最初以疮疤的形态出现,但在经历了成百上千年来时间的磨砺之后,成了镶嵌在龙骨虎额上的珠玑,点缀在高山之巅,熠熠有光。
雷山古堡原名雷家山西堡子,也叫史家堡子,堡墙巍巍,岿然屹立,是武山县境内保存较为完整的堡子。古堡在雷山村顶的山头上,依山取势而建,西高东低,呈椭圆形。西面的堡墙巍然高耸,超过四丈,东面低处三丈有余。堡门在南,拱形,青砖砌成,狭小紧凑,夏承凉风,冬纳暖阳,春秋待月,一年四季并不寂寞。墙顶有女儿墙,高过五尺,有箭垛,可瞭望,可疾射。墙顶西窄东宽,西面半圈只有外侧有女儿墙,东面墙头宽过六尺,内外两边都有女儿墙,从这点看,这雷山古堡不仅是一座堡子,更像一座城。据传雷山古堡建于清朝咸丰年间,史家庄史氏家族为躲避匪患而建。堡内房舍错落有致,旧房子青瓦如鳞,新房子窗明几净,院内花木欣荣,瓜果飘香。堡内住着毛、史、邓、徐四姓,总共十六户八十余人。西面高处长着一棵槐树,虬枝揽云,翠叶接日,巨大的树冠手掌一样伸展开来,洒下一地浓阴,飘来一院花香。
雷山堡黄河堡在雷山古堡南,地势更高,是黄河村的堡子。堡名跟着村名几度变化,曾叫过黄鹤堡,黄山堡。堡墙残破不堪,犬牙差互,墙根裂着缝,有些地方已经塌陷。尽管饱经沧桑,却依旧傲然屹立于高山之巅。从低处仰望,险关隐在云间,古堡是大山高高擎起的一只大碗。顺台阶攀上古堡,才发觉,这座古堡是实心的,不是大碗,是一颗巨大的圆形秤砣,沉甸甸地镇在山巅。堡内地面与墙顶齐平,一片青青野草,在越过堡墙的风中轻歌曼舞。这座古堡原先也是空心的,有瞭望口,有城门,有城墙,墙顶还武装过土炮。后来村中老人认为堡在庄顶,有点“压庄”,便拆毁了堡墙,人背马驮,将墙土运到田间地头,当成农家肥。这些在动乱岁月中佑护过村民的尘土,在田地间,依然以“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精神滋养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彰显着母性慈爱的光辉。
黄山堡刘湾村堡子在雷山古堡西边的山头上,又名黑虎嘴堡子,因山势如虎俯卧而得名。刘湾村堡子保存最为完整,形制最好,似一颗规整的鸡蛋,四个圆角上突出四堵方形的立柱,当地人叫“马面”,起加固城墙的作用。原先这些马面上应该建有小巧玲珑的碉堡,既用来预警、防御,也无形中将堡子装饰成了一只四角的威风凛凛的甲虫。堡内仅居有一名老者,是堡子最后的留守者,其余人家,房舍破败,椽檩参差,院落狼藉,因为堡内用水交通不便,都早已搬离。堡墙与房顶相平,吹过堡墙的风,在瓦楞间“呜呜”流走,带走了房顶的瓦松,蒿草,带走了人家遗留在砖瓦间烟熏火燎的柴米油盐记忆。
刘湾堡三座古堡各占一山,成三足鼎立之势,左右相望,前后照应,浑为一体。对于这些珍珠一般遗留于山巅的众多古堡,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这些古堡是汉民族灾难的象征,还有人说,这些古堡是武山人的精神家园……这些经风累月的古堡,到底是什么?当站在雷山古堡西边堡墙的最高处,举目远眺,旭日东升,君山含翠,涛涛渭水摆动着曼妙的身姿,在渭河谷地流淌出一条又一条饱满灵动的弧线,高高低低的楼房春笋一般崛起于渭水两岸。一回头,目光滑过岁月斑驳的墙头,滑过墙头干枯成薄壳的苔藓,回落到这座古堡上:椭圆形的古堡西边略大而方,东边略圆而小,中部略窄,这不就是一个巨大的脚印吗?
从完全荒凉了的黄河堡,到正在荒废的刘湾堡,到生机勃勃的雷山堡,再到三座古堡在新的时代里重获新生,微小的尘土,在不同的时代,以不同的形态,在时间的脚印里前行,既见证着过去,也创造着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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