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母亲坐在屋子里看书,亚兵冲进来,看到,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春节多少激动人心的事做不过来,怎么能安静地在那里看书。心里满满的蹦蹦跳跳的各种热闹,像个等待点着的鞭炮。
平房里里外外都是年的气息。肉已经煮好,新衣服放在床头,一挂挂响炮和一支支彩珠筒摸了很多遍,没有人再提学习的事。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时钟一秒一秒还得从容不迫地走,等待让快乐一直在隐隐又激烈地发酵,那个压住的木塞马上就要被弹出。
炉膛已经烧红,母亲开始催着孩子们洗澡,几个小家伙正在炉盖上将一些水果糖融化,拉出细长的银丝,屋子里弥漫一缕一缕焦糖味道。
“我今晚不睡觉,一定要熬通宵。”哥哥郑重声明。去年熬到凌晨四点就困得不行,让母亲催着睡了觉,第二天拜年时说起,输给了很多小伙伴,很没有气概。妹妹弟弟立即附和,坚定表态支持。
这样浓郁的欢喜恨不能无限拉长。
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了,父亲用上了全副手艺,红烧肉,扣肉,红焖牛尾,粉蒸肉,蛋卷,爆炒猪肚……盘子摞着盘子。红红的对联已经贴上,看了一圈,左邻右舍中我家的毛笔字写得最好。鞭炮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小孩子都回了家。父亲说,好了。哥哥在门前也点响了鞭炮。
三个孩子,都相隔两岁多,脑袋火柴头一样的黑圆,站着像一组台阶。外婆身体还好,笑眯眯的,手上总算没有拿永远纳不完的鞋底。父亲话不多,做事风风火火。母亲宏观调控,随时关注着每一个人,脸上有缓不过来的疲惫。围坐着热气腾腾的八仙桌,敬酒布菜,人声喧哗。年就在这一刻抵达。
这一年最后十分钟孩子们基本就是看着墙上的钟过的。激动,期盼,隐忍。本来就是没有悬念的悬念,因为集体的守候和等待,赋予了庄严而激烈的情感。
零点的时候,所有的人冲出家门,万炮齐鸣,礼花齐发。四野低垂的天幕被缤纷照亮,无边起伏的雪地明明暗暗,大家高声喊叫着互致问候。
就是一个瞬间。我们期待的很多美好就是一个瞬间。即使时间的长河里生命如此短暂,生命中的此刻依然短暂。
鞭炮声渐渐稀疏,偶尔几串彩珠尖叫着划过小镇的上空。回到屋子里,孩子们兴奋已经散去,隐隐还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茫然。
母亲说,这就进入新的一年了,都长大一岁了。抓紧睡吧,大年初一可不能起得太迟,要拜年呢。
“我们要守岁呢。”孩子们都表明心志。就这样,可有些不满足不甘心呢。
北疆的冬夜漫长而寒冷,屋内的温暖让人有些乏。外婆早早休息了,凌晨一两点,父母亲各种收拾结束也睡了。
到了后半夜,整个地球都安静了,整个宇宙好像也都睡了。
围炉而坐的三个小东西百无聊赖,开始怀疑熬夜的深远意义。思想斗争,意志摇摆,终于,从老三到老二,再到老大,相继也上床进入黑甜乡。
这个三十多年前的夜晚,也渐渐消隐到记忆的深处。
那年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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