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尤溪民间广种一菜,俗称“猪母菜”。闽中方言称母猪为“猪母”,此菜易种易活,且又高产,多用于喂猪,故有了“猪母菜”之俗称。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鸡鸭鱼肉已难以满足人们口腹之欲,原本弃之敝履的山间野菜反而登上百姓餐桌,还美其名曰“山珍”。
不知何时,家乡炒“猪母菜”倍受欢迎,佐之酒糟,让城里返乡的食客大快朵颐。痛快之后难免一问,此菜何名?答之“猪母菜”。食客神态露出一丝尴尬,敢情刚才吃的都是猪吃的呀!问之学名,往往左右环顾,皆答不上来。
一日,翻阅民国版《尤溪县志》,在第八卷“物产”中发现记载:“莙荙,俗称‘猪母菜’。”方知原来俗的类贱的“猪母菜”,有高雅如诗的名字——莙荙。同时,不免为自己汗颜,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年逾不惑,竟然不知曾栽之于手食之于口的“猪母菜”学名叫莙荙。
莙荙,这一有如《诗经》中蒹葭、芣苢、莪蒿一样美丽名字的蔬菜,何以脱雅留俗以至人人只呼“猪母菜”呢?原因不得而知,估计有二:一是与莙荙这两个非常用字有关,二是与农村乡民受教育程度不高有关。
与此相联,不禁想起另一菜,名曰“皇帝菜”。此菜原名“茼蒿”,本也不俗,不知何时戴上“皇帝菜”这顶高帽,想必与经销商有关。试想一下,超市菜摊上,一边写着“皇帝菜”,一边写着“猪母菜”,肯定“皇帝菜”销量要远远大于“猪母菜”。买菜者心中会想,我做不成皇帝总可以吃吃“皇帝菜”吧。总没人会想,我做不成猪母总可以吃吃“猪母菜”吧。
无独有偶,古代许多名人,也有个贱贱的小名。如,晋文公乳名“黑臀”,顾名思义,是说他出生时是一个黑屁股的娃娃;司马相如小名“犬子”,换现代话说就是“狗儿”;陶渊明小名“溪狗”,这倒与他田园诗人的身份有几分相符。
查找资料知道,莙荙还是“洋血统”,原产欧洲南部,公元5世纪从阿拉伯传入中国。莙荙还有药用价值,茎叶有清热解毒、行淤止血的作用,《嘉祜本草》记载可“补中下气,理脾气,去头风,利五脏。”
看来,高低贵贱不以小名断。人如此,菜亦如此。其实,猪母菜名虽贱,作为农家菜作用还是挺大的。猪母菜生命力旺盛,把外侧肥厚的叶片掰下来后,反而能够促进它的生长。每天吃多少掰多少,能吃数月。特别是在冬春交换之季,正是蔬菜青黄不接之时,猪母菜很好地填补了这个空档期。
本来有这样的功绩,不至于默默无闻,连学名都少人知道。但这个锅应该我们人类来背,我们总是如此,对偶尔爽口的给予小恩小惠的“皇帝菜”常常念念不忘,而对长陪左右的助力渡过难关的“猪母菜”总是忘了感恩。
我们身边总有一些如“猪母菜”式的人,默默工作,从不扬名,好像可无可无,关键时刻才知道他的重要。
莙荙,它可以不自我扬名,我们却不应将它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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