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后,一个瘦弱的小丫头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小手将一杯茶举过头顶。坐在太师椅的服饰华丽但面带戾气的妇人接过这杯茶。刚刚抿了一口,就将这杯茶泼在女童身上。
武杨氏大声斥责:“茶都凉了还端过来!”
小武珝跪在那里,头都要低到了地里:“娘亲……不要生气。珝儿,珝儿知错了。”
武杨氏不知又在哪生了气,这情绪像洪水一样找到一个缺口,一下子全部灌进去:“娘亲?!谁是你的娘。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生的贱货。要不是我没有孩子,要不是你那个贱婢娘亲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老爷也不会把你过继给我。我现在之所以过得这么不好,被那几个跟你们一样卑贱的侍妾在背后嚼舌根,都是你们母子害的!你亲生娘亲犯贱勾引老爷,你也是个小骚蹄子!”
武珝手紧紧攥着裙子,头低的更低了。她是这个府上最不受宠的孩子。她的父亲武士彟是唐朝开国功臣,他也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能跟他一样为国拼战沙场,为家族争光。可惜的是,他与第一个夫人相里氏生的两个男孩,一个体弱多病,另一个只喜欢笔墨纸砚,写文描画。相里氏死后,父亲便娶了杨氏,但杨氏也只生了个女儿。武珝的生母原本是相里氏的贴身丫鬟,武士彟就是因为太思念相里氏才纳她为侍妾。
在武珝出生的时,有一个得道高人路过府上想要讨水喝,进府后突然问起是否有婴孩出生,得知是个女婴后,说到:“怪哉怪哉。”
武士彟一听大惊:“敢问道人,有何怪?”
“这……唉,天机不可泄露。”接着又对武士彟说,“但这孩子将来贵不可言啊。”武士彟很信奉道教,这一听就将这女婴过继给了夫人杨氏。
“什么贵不可言!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怪不得我们家诸事不顺,老爷身体也不好,都是你给害的!你给我滚出去!滚!”武杨氏一脚踢向武珝,“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马上来了一个家丁熟练地把小武珝一报快步走到后门,往门口一扔,把门给关了。
武珝擦了擦眼泪,捂着被武杨氏踢痛的腿,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麻衣,但也看不出来哪里脏了。她看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家的府邸,慢慢的向远处走去。
在离武府不远有一个破旧的小屋子。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留下了这间无人管理的屋子,这里也就成了小武珝自己的避风港。
“娘亲,珝儿学了新的发式,珝儿给你梳一个吧。”
“爹爹,你的衣服怎么又破了,珝儿给您缝缝吧。爹爹,你上次讲的故事太精彩了。”
武珝捡了姐姐不要的两个娃娃,拿到这里,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小家。同样是武家的女儿,武杨氏生的女儿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父亲也最喜爱她,每次都抱着这个女儿跟她讲故事。每次武珝都只能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像个小丫鬟似的听着。
“娘亲,珝儿又学会了几首诗呢。珝儿背给你听……”
“我说你叽叽喳喳的烦不烦啊!”还没有背完一句,有一个带着傲气的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一间屋子里传出来。
“啊!”武珝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下子站起来望着那扇屋子的门,紧紧的抱着那两个娃娃。
只听得嘭的一声,一个小男孩从里面走出来,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傲气,像一个霸道的孩子王。武珝看起来比他要大很多,身高也比他高出一个头,却在这个小孩面前哭起来了。看起来很霸道的小男孩突然一懵,从来没见过有小女孩在他面前哭,家里那些姐姐妹妹一个个都是昂着头的生活,从来没见过她们低下头大哭。
男孩不知所措:“你,你别哭啊。那个……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女孩越安慰哭越凶,只见她蹲下去把怀里的两个娃娃挡在自己面前。
男孩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女孩不哭。他突然想起,好像每次母亲不开心的时候,父亲总会抱住她,然后母亲就马上露出笑容了。男孩马上上前抱住了女孩,再像自己母亲抱自己一样,用小手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同时亲声说道:“乖孩子,别哭了。我在呢,我在这呢……”这轻柔的拍打和孩子幼稚的声音仿佛灵丹妙药,武珝再这样的怀抱中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这两个娃娃已经很烂了,为什么你还抱着?”男孩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衣服再看到武珝手中的两个娃娃,他胸前一片泥黄色。
武珝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个小男孩,他的衣服看起来比家里的两个哥哥的衣服还要好看,摸起来也比父亲的衣服更加舒服,他可能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吧。
“这是我的娘亲和爹爹。怎么可以扔呢?”
“你没有爹娘吗?”
“我,应该是有吧……但是爹爹和大夫人不喜欢我呢。为了让他们喜欢我,我什么话都听,什么都肯做,但是他们就是不喜欢……”说着说着,武珝就开始有些哽咽。
男孩怕武珝再次哭起来,连忙扯开话题:“哎,对了,你叫什么?”
这招果然有用,武珝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叫武珝。你呢”
“我叫……”小男孩突然想起了父亲说的话,一顿,想到最近自己在学周礼变扯了句谎:“我叫李周。”
“李周……你应该开始识字学文了吧。”
“嗯。刚刚开始跟太……先生学。你呢?我听你刚才不是说还能背诗吗?”
小武珝本来兴奋的小脸又低了下去:“我没有教书先生。爹爹给姐姐请先生的时候,我在一旁偷听着,这才学会一点。”小为善惊讶地看着武珝,他一直深的父母的宠爱,不知还有这样没爹娘疼爱的孩子。
李周用自己的小手去抓住那个稍微比自己小一点的粗糙的手:“没事。我来教你。我虽然该开始学,但爹娘之前也教了我不少。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吗?”
“嗯。以后,我每天来这里教你。”
“可是,万一你没来怎么办?”
小李周听着有理,于是就将腰间的挂饰取下来一个玉牌,对小武珝说:“如果我没来了。你就拿着这个到府衙去找我。”
小武珝接过这个玉牌,然后对着小李周露出了,她十一年来最开心也是最美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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