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晚上,不是忙着给儿子上课,就是泡健身房,打开手机看一下《地久天长》的排片时间,正好重合。好像也不太可能去看夜间十点多到凌晨一点多的场次,于是搁浅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趁着昨晚的一点空隙,一个人跑去看了。
两个多月前在电影群里有人推荐了这部片子,当时群里的人还在讨论会不会在国内公映,没想到这么快就公映了,虽然肯定会有删减。
配合几天前论坛上发的讨论东北大下岗时期生活状态的帖子,这部电影其实不适合独自观看。最好能有一个年龄相仿、生活背景接近的人同看。
八十年代的普通职工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底色?我有印象,甚至有点熟悉,但我并不算生活在其中。因为年幼时父亲在杭州当兵,直到我上小学才回来,而母亲又并非在影片中的大型国企工厂里工作,不过舅舅和大姨的家庭,和影片中的背景相似度就较高了,但他们好像也没经历下岗,他们孩子又比影片中的孩子要大好几岁。
影片中星星出事的那年夏天,94年世界杯,我每天背着书包,乘坐几乎穿越整个城市的公交车,去大姨家里找表哥预习功课。这条线路虽然穿越闹市区,但上下车的地方都没有繁华的商业区,只有路边孤零零的冷饮冰柜,等待偶尔路过要买冷饮的路人。路上的树都很矮小,以至于树荫像一顶顶滑稽的帽子,只能覆盖树干。忘记是每个月的哪两天,我都在急于寻找一个书报亭,去买《足球俱乐部》的新刊。
大姨家其实也就是他们工厂的生活区。小时候总听他们说那个工厂很大很大,我爬到大姨家二层楼的楼顶天台,转一个360°的圈,也看不到工厂的边界。我一般早上到那,看会书,写会作业,表哥则同在一旁看考研书籍。那时候大姨已经半退休状态,更多时间放在家务上,所以午饭总是很丰盛,但我糊弄着吃完,就到了无聊的午睡时间。作为从小就午睡困难症,甚至导致没能上幼儿园的我,在大姨家的暑假午睡时间就干了一件事情:翻表姐的书架。彼时表姐早已结婚搬出去住,留下一个书架以及一两百本书,我就靠这些打发午睡时光。午睡起床后可以吃甜品,冰镇绿豆汤以及工厂自制作为福利发放的蛋筒冰淇淋。蛋筒冰淇淋的蛋筒每次都像贤者状态的什么一样疲软,但冰淇淋却是货真价实奶香醇厚。大姨见我爱吃,都会在我吃完之后再拿一只给我。长大后吃的各式各样的冰淇淋,都没有记忆里的工厂冰淇淋好吃了,虽然蛋筒是那样疲软。
电影里美好的时光 ,似乎要定格在“家庭舞会”以及两家一起逛公园的桥段。我刚进影院时迟到了两分钟,也不太清楚电影的背景年代具体是哪年,不过放到建新因为参加舞会“聚众淫乱”而被抓,我陡然意识到1983的严打。据我妈说当时家里有个老邻居家的儿子,因为女友移情别恋,他喊了一帮人去斗殴,结果捅了对方(不知道有没有挂),然后他本人被抓之后很快被处决了。我妈当时和这家的小女儿很要好,我喊她小姨,印象深刻的是每年端午家里都请她过来包粽子。这个小姨大约20岁左右就结了婚,但不知家暴还是什么原因几年后离异了。后来我们家搬得比较远,就逐渐失去联系。我妈一直念着这个小姨,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终于几个月前回到老房子那边,找到小姨的另一个哥哥,也是我妈他们从小的玩伴吧,我妈在他家楼下大喊几声他的小名,然后一个小老头笑盈盈地走出来,把妹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妈。
现在说到80年代的老照片,经常有人在知乎、豆瓣上面po一堆,不过照片也好,电影也好,色彩都是失真的。泛黄的滤镜,文艺片的格调,统统失真。这些回忆,大概都不是从记忆中找回的,而是从旧照片里找回的。我家里有很多八十年代中期拍的黑白及彩色照片,地点多是在公园或景区,人物主要是父母、家人、其他亲友。其实那个年代的天空、湖水、公园,和今天的相比,色差不会太大吧。
不知道电影里的刘耀军为什么要出那一次轨,他去酒店敲门前的几秒钟我还以为他要去找小姐……可能我觉得找小姐比出这次轨要更贴切真实。但是茉莉的心态我觉得很容易理解。不是为了哥嫂赎罪,而是多年以来,她把初恋的情怀当做理想的爱人吧,既然不能天长地久,起码也要曾经拥有。然后这些中年人不知道用套套吗?那一年,浩浩也读大二了,怎么也是千禧年之后一两年了,套套的使用早该普及了吧。
看到生活在福建海边的王丽云,觉得生活的凄苦,不是物质上的贫乏,而是内心的凄凉与无助。两个人一起那么多年,从甜蜜美满,到眼神空洞,恐怕早就无话可说了吧,却要拼命压抑、拼命克制,甚至“为了对方活下去”。可以理解王丽云的自杀,并不是求死,而是觉得生的意义失去了,所以生或死,都随它。
然而生活终归会有表象上的大团圆,或阶段性的大团圆,仿佛人一辈子只为了两个字“和解”。和对方和解,和爱人和解,和自己和解。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和生活和解。
地久天长,分分合合,终究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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