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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旅途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作者: 松柏寒 | 来源:发表于2018-11-19 20:39 被阅读13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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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排队的,可以从西边那个门进站!后面排队的!”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不停地喊,操着河南口音。

    那时候眼镜在车站外面,耷拉着头在看一本涉黄小说,屁股下面是给朋友带的一摞书,中午的阳光很好,他把外套脱下了。

    来早两个小时,行路这种事,赶早不赶晚。上几次坐火车,每次都差一点赶不上,急得满头大汗,这次总算不用那样着急。

    在车站附近吃了个饭,买了两桶泡面,眼镜已经好几年没吃泡面。每次想起来心里都不太舒服,单纯的不喜欢吃。要是实在饿了,吃一点也行。又不是毒药,他也没那么娇生惯养以及矫情。

    当然在火车里吃泡面绝不是一个好体验。车上人多,推推挤挤,眼镜总觉闹腾。加之他生性急躁,愈发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心里煎熬。在车上看别人吃泡面,他就有点倒胃口。

    他不止一次地想,泡面是个逐渐消亡的事物,终究被历史所淘汰。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它就会被替代。一是不健康不营养,二来味道不好,而且不便携带。以前叫方便面,好像也不怎么方便。

    阳光很好,秋天早已到来,但空气中好似还残留着夏日的温热。在家里呆了几天,见到了几个老朋友,还有一些想见的人没见着,也不知道具体干了些什么,就又要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这时想起厕所里贴着的鲜明的标语:来也匆匆,去也冲冲。那是文明的标志。

    在外面等的无聊,眼镜就进站了。宽敞的候车大厅里座位上坐满了人,人声嘈杂。眼镜在问询处旁边坐了下来,屁股下面是给朋友带的一摞书。

    问询处坐着一个男工作人员,白色衬衫,中等个,短头发。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是一双无神的小眼睛,好像刚睡醒一般。给人一种明明很困但是又不得不坚的整体印象。

    看得出来,他坐在那里没有睡着完全靠意志力死撑,耷拉着头,像一条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一只手撑着下巴下面一堆不被需要的肥肉。刚吃过午饭,正是犯困的时候。每天处理重复性的工作,确实很消磨人的心力。这种工作眼镜做不来,没那个耐性。

    不知道短头发是期待让别人来问还是不想让别人来问亦或来不来问都无所谓。若是没人来问,就说明旅客没有问问题的需要,那么他那个工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自我满足感怎么能够获得呢?不被人需要不能说是一种好的体验,当然也是因人而异。有人就可以一直无所事事下去,世界很大,人也各式各样。

    “您好,请问我能把箱子放在这里吗?”

    短头发缓缓抬起头来,没精打采地说:“不可以。”

    “我的票丢了,乘务员说没票不让上车,我就出去补个票,一会就回来了,就放一会可以吗?”

    “不行,我们这不是放东西的地方。”短头发说的,显得有点不耐烦。

    问话的是一个姑娘,长头发,带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外面披了一件褐色风衣,眼镜猜有18岁。不过他看人向来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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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管食堂窗口一个二十五岁的姑娘叫阿姨,闹出了笑话。那姑娘好气呦,算是和眼镜结下了梁子。每次眼镜去那窗口打饭,姑娘就给他打很少的菜,他也满不在乎,硬是一直在那窗口买,坚持到了毕业。

    此刻这姑娘不再抱有什么期待,拖着两个大箱子就要出去补票。

    眼镜想,反正自己坐在那里也没事,不如替她看着行李。那两个箱子带出去也实在不容易。但是呢,又有些顾虑,怕姑娘误会,因为眼镜一看就不像好人,从他每次进站安检人员就对他特殊关照就可以证明这一点。那家伙长得五大三粗,面相甚是凶恶,脸又特别黑,特别像从非洲过来的兄弟。

    眼镜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出帮忙。那姑娘注意到,墙角里坐着一个彪形大汉,面相虽然凶恶了一点,但也绝不能就此下结论他一定是个坏人。对她来讲,最重要的,是那大汉好像没有什么事。

    四目相对,姑娘鼓足勇气向眼镜走去,小心翼翼地说:“哥,能帮我看一下行李吗,我票丢了,要出去补一张票才能上车,一会就回来了,可以吗?”

    眼镜说没问题,反正自己也是干坐着,没有别的事,不过自己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车,让她快一点。那姑娘说自己一会就回来。于是眼镜站起来,顺手把那两个行李箱放在自己身旁的墙角处。短头发恶狠狠地看了眼镜一眼。眼镜当然不予理睬。

    姑娘转身向一个小出口走去。眼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希望她能够早一点回来,可别耽误了自己坐车。

    姑娘很快回来,对眼镜表示了感谢,取走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候车厅里面。

    “助人为乐,自己是个好人,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很多证明。”姑娘走后,眼镜就这样想着。

    当然,眼镜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商丘火车站是陇海线的一个大站,但是非常陈旧,几乎是眼镜去过的所有火车站里最差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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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光线暗淡的人工售票厅的让人感觉很脏的灰色大理石地面,也不说空间狭小得人甚至要肩并肩行走的自助售票厅,那候车厅没有空调实在是说不过去。之前房顶上还挂了一个特大号的风扇,不说假话,到目前为止,那是眼镜见过的最大的风扇,初次见到,眼镜甚是惊讶,还挺凉快,不过现在也已经拆除。候车厅天花板上的吊顶已损坏,抬头看上去,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像一个人身上裸露着的脓疮。

    去了那样的地方,着实让人压抑。更让人压抑的事,乘坐的那班车习惯了晚点。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您所乘坐的Z16次列车晚点四十分钟,我们对给您造成的不便深表遗憾……”听到这样的话来,车站的工作人员早该无动于衷了。也难怪,坐火车的又不是他们,火车晚点跟他们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理性想一想,火车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跑来,偶尔晚点是正常的。那么复杂的线路,那么多火车,本身也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眼镜那家伙早已经学会安慰自己。很多事情你不能太较真,不然会很痛苦,而且也没什么用。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条河流,生物科学工作者们突破道德伦理的藩篱克隆出来的动物,也存在各式各样的差异。人也一样。人是群居动物,人类的祖先从地球上的某些部落发展壮大,都是结伴而行。也许在某一天行进的途中,有个人掉了队,迷失在茂密的森林、广阔的莽原,从此一个人看着日月星辰,大海和溪流,学会了独处。

    眼镜就是一条独狼,你要是说他是一头独猴或者是个单身狗,他也不会生你气。有太多人保留了祖先们结伴而行的基因,眼镜就遗传了落了单的那个。

    往积极的方面想,各有各的好。结伴的人互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嘻笑怒骂,人情练达即是文章,生命的色彩亮丽和丰富些。落单的人呢,也有一小撮只属于自己的森林,别人不曾留意,花朵在里面自开自落,别是一番滋味。

    除去旅途的匆忙与劳累,眼镜挺享受在路上的感觉。人潮人海中,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西装革履的,背心大裤衩拖鞋的,各式各样,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太一样,世界便精彩起来。

    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中,是孤独,是清净,迎接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看遍了深夜的万家灯火。我就是我啊,和别人不一样,可是大家也都不一样。我存在着,自然存在的道理。也只有存在着你才能思考你是不是存在,这也证明了你确实存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活出自己的精彩来。生命在于运动,在于不停的行走和尝试,折腾吧,走到世界的尽头……

    眼镜就那样不着边际地想,于是钱包不见了。“谁他妈的偷我钱包,死你他妈的全家!”九十分贝,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小偷应该是能听见的,眼镜猜想。即使里面没什么东西,钱包好歹是五块钱买的呢。

    从纯粹物质价值的角度来看,以现在社会的发展水平,一个钱包的价值确实不是很高,中国的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可以承受一个空钱包丢失所带来的损失,大不了就不用了嘛,以后钱可以直接放进口袋里,或者再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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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镜很愤怒、痛心,十分懊恼。那钱包他用了很多年,丢的时候已经非常破旧了,破得甚至都没法用。他并不看重它的使用价值,主要是很有纪念意义,和一个人对自己养的一条多年的宠物狗的感情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三十年驾龄老司机也有翻车的时候。每一次旅途,尤其是到了人多的一些地方,像火车站、汽车站,公共汽车,他都很小心。在记忆中,自己也从来没有丢过什么东西。这次大意了,有些东西丢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无影无踪,无处找寻,终究会消失在记忆里。

    钱包是一个老朋友送的,眼镜思忖着,有什么东西在撩动着记忆的琴弦。那老朋友是他的初恋,那时他大概十八岁,和刚才的姑娘一样年轻。如今两人已经十年没有见面。

    在车站派出所登记并且申明了钱包对自己的重大意义之后,他也没敢多做停留,就检票上车了。走的时候,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看到他的神情非常沮丧,很是落寞,好像丢了魂一样。

    他心里已经知道钱包找不回来了,几乎是绝望的,但是绝望之后还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因为钱包只要不灰飞烟灭,理论上就存在找回来的可能。他也知道,警察的工作自登记完之后就已经完成。他们没有那个责任感以及精力去为一个陌生的旅客找一个空的破旧的钱包。你怎么能够怪他们呢?这种矛盾的感情,可以说绝望中隐含着希望。

    从商丘站上去了很多人,河南人太多,火车每次经过河南的车站,下下上上总是很拥挤。在经过懊恼自责之后,眼镜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就像等待之人不会回来,遗失之物也未必能找到,可以说,几乎是找不回,眼镜是知道的。那家伙大学的时候学过概率论,虽然只考了二十几分,但他知道概率这回事。


    眼镜在火车上又碰到了那个姑娘,座位在他对面。这样狗血的剧情在棒子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就真的发生在了眼镜身上,只能说是巧合,是一种小概率的偶然事件。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礼节性的向眼镜笑了一下,头微微一点,打了个招呼。眼镜回一个羞涩的笑容。这家伙看似凶猛,一见漂亮姑娘就害羞,即使人家跟他八杆子打不着。虽然他帮人家姑娘看了行李,现在也可以说他俩八杆子打不着,事实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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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麻烦您把我的箱子放上去好吗?”姑娘请求。

    “没事。”眼镜应着,顺势就拿起箱子,往上面放。对于这种力气活,眼镜倒是绝不含糊。这下姑娘对眼镜颇有感激之情。

    “你那箱子可都够沉的啊,你一个人带这么重的东西可真够折腾的。”沈二坐下以后说。

    “没办法,就这好多东西都没带呢。”姑娘有些惋惜和落寞。

    “你坐到哪,咋拿这么多东西。”

      “我坐到重庆站,准备回家了,以后再也不会到这边来了。”姑娘看似坚决地说到。

    “为什么?”

    从商丘到重庆,火车要走上一夜。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进着,穿越山川与河流,穿过岁月,它替人们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车上的人在想什么呢?你看,他们疲惫的身子,茫然无措的眼神,那个躯体中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灵魂?有灵魂吗,还是只有一个躯壳?

    眼镜一直看着窗外。那里除了偶然闪过的路灯的微光,几乎什么都没有。黑夜,黑夜笼罩着一切。疲倦的行人,你们都将要去何方?

    显然,眼镜望着窗外,失了神。过了好一阵子,他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眼睛里好像闪着泪花。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火车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城市,两排座位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姑娘看了看眼镜,可能是觉得眼镜靠谱,又或者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在这茫茫黑夜,说了起来:“从大学算起,我已经在外面漂泊十来年了,谈了六个男朋友,最后也没什么好结果。我累了,现在就想回家,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好好过日子。我爸妈现在年纪也大了,也想在家里好好陪陪他们……”


    “那,姑娘,你现在芳龄?”眼镜还是想最终确认一下。

    “32。”

    “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重庆站……”

    “姐,您能告诉我您用的什么化妆品吗,我回头也给我媳妇买一点。我媳妇叫棉花,长得可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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