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山上的女孩

牛子说，

他总能看到远方那座山头上有一个女孩，穿着一件绿衣服，头发长长的，贼好看的一张脸，总爱对他笑。

可是那是村里的坟头山啊，山上全是土墓，哪里会有人，你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那么漂亮，是不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牛子撂下这句话就上山了。

可是这山路不好走啊。坟头山上的墓是以前因为瘟疫死去的人的墓，这些人大多都没有后代，再加上改革开放后许多人都走出这条破烂的小村庄，于是坟头山便再也没有人上去过了。

原本通往坟头山有一条小路，蜿蜒着像一条巨大的蚯蚓爬向山顶。可是没人上山之后，这条小路也重新长满了杂草，从山上滚下的碎石也铺满了路面。

牛子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因为小时候生病落下了病根子，腿脚不利索，所以在村里的其他年轻人都离开村子去大城市打工的时候，他不得不留了下来跟着村里的老人种庄稼。

牛子带上一把斧头，两个打火机，一条水烟筒，一包烙饼就上山去了。他在凌晨四点就出发了，除了家里那头老狗，谁都没有告诉。

坟头山离牛子的家很远，他走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走到山脚下。现在正是骄阳初上的时分，轻轻的阳光透过薄薄的山雾倾洒在牛子的身上，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有些热了。牛子把衣袖撸起来，用一直带在身上的旧毛巾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然后继续上路了。

坟头山不高，只有两百来米，但是山路却很难走，每一步，都得试探个来回才敢下脚。

牛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山上，与他齐头高的杂草不断地用钩刺，锋叶刮扯着他的脸，他的衣服，还有他的砍刀。

你要去哪嘞？

一把柔弱的声音在牛子身后响起，牛子惊喜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那是他在家里窗口看到的山上的女孩——身上绿色的连衣裙颜色更加青翠，那一头秀发堪比瀑布，可惜牛子没亲眼见过瀑布。

我来找你嘞。

牛子高高兴兴地回应着。女孩羞涩地低下了头，然后转身往回走，牛子连忙追上去。

你甭走，我有话想对你讲！

牛子在女孩身后大叫着，可是女孩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牛子注意到，她并没有用双脚在走路，而是拖着长长的裙子飘似的走着，这布满杂草的山路对她来说犹如平地。可是牛子不在意这些，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孩越走越快，转眼间，牛子便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了。眼看女孩就要被茂密的丛林淹没了，牛子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可是自己却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面朝地下狠狠地摔了一跤。

不过牛子反倒因祸得福，在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女孩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怕我么？

女孩问。

我怕你啥？

牛子吐了一口血，他的嘴唇被磕破了。

人们都害怕我。

因为你是鬼？

是啊，你不怕鬼吗？

我不怕。

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晓得，只是每天都看到你，就很想来见见你。

那你看到我之后想干嘛？

不晓得。

牛子憨憨地笑着，女孩报以甜甜的微笑。

你想跟我上山去吗？

想。

女孩转身就走，牛子咬了咬隐隐作痛的嘴唇，就跟着女孩上山去了。这一段路反而比之前的要好走很多，路上也没了那些碎石杂草，就快要断成两截的草鞋踩在稀松的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幽静的山涧里，又从遥远的四面八方传回来，荡漾出如乐曲般的优美曲调。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可是牛子却依然一直跟在女孩的身后走着。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过，就好像这座山是千万米高一样。

直到月色渐渐铺洒在路面，像是给整座山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白纱。牛子看到，女孩的身上正在发着光亮。

这时候，女孩停下了，她回过头来。可是这一次，牛子却被吓到了，女孩的脸虽然依旧是今天早上那般楚楚动人，可是脸上的狰狞的笑容却异常恐怖。女孩向牛子走过来，牛子想跑，可是他的腿早就哆嗦着毫无力气了。女孩张开嘴巴，露出巨大的獠牙和淌着唾液的舌头，一下子就咬断了牛子的脖子。

我——

这是牛子喉咙里发出最后的一个字。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村里的一个老人家在傍晚遛狗的时候，那只半人高的狼狗突然挣脱老大爷的缰绳，径直地跑向坟头山去。老大爷胆儿小，他远远地叫唤着自己的狗，可是狼狗早就跑到很远很远的山的那边去了。

当老大爷带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前去坟头山的时候，他们在山脚发现狼狗正在啃食着牛子的尸体。牛子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脑袋歪在一旁，可是他的笑容却很清晰，就像那天晚上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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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仍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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