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飒说,我分手了。
我咬在嘴边的肉突然掉下来,我猛灌了一口酒,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在开玩笑吗?
阿飒苦苦的笑,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冲着烧烤老板嚷着,老板,再来一听!
我看着阿飒面前堆成小山的空酒瓶,像是看着他们七年的爱情结晶,破碎在我眼前。酒到深处,我才开口问他,我说,阿飒,为什么?
那晚是平安夜,到处灯火阑珊,到处欢声笑语,可是我却忘不了阿飒流在我面前的眼泪。那个无所不能的阿飒,看着我的眼神几尽绝望。
他说,宋枷枷,我不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嘴里说出的那句话,不是我愿意,而是我应该。
我愣住,像吃了带壳的生蚝,呆呆的望着他。望着他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望着他一遍一遍的喊着舒俪的名字。
他说结束了。宋枷枷,我结束了。
我气愤的拍着脑门,我他妈的才结束了,要背你这么个一百四十斤的大男人回家!
我知道阿飒对舒俪有多好,他们俩从大学开始在一起,后来一起北上打拼。阿飒很争气,可是舒俪却不满意,她总喜欢索取更多。
我知道舒俪对阿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我男朋友,难道不应该吗?
你是我男朋友,不应该帮我买早饭吗;你是我男朋友,不应该请我朋友们吃饭吗;你是我男朋友,不应该帮我买衣服和包吗;你是我男朋友,不应该努力挣钱养我吗。
这就是阿飒嘴里的我应该。当然,他也这样做了很多年。直到最后,那种我应该耗尽了阿飒的感情。
和舒俪分手之后,阿飒回了南京。
我继续待在北京,经营着我的书店。书店开在一个大学的附近,生意不错。有一天,有个叫米岚的女孩过来和我搭话。
她说,嘿,我有个朋友看上你了,要聊聊吗。
她的眼睛很蓝,不像纯生的中国人。我将手里的书合起来,看着她说,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
我看见她漂亮的眼睛微微闪烁,心想,宋枷枷,干得漂亮。
后来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很久之后,阿飒来北京看我。看到米岚的时候,被她的美色惊艳到。偷偷的问我,混血儿?我点点头,说,她母亲是芬兰人。他猛拍我肩膀,说,可以啊,宋枷枷。
米岚是个很好的女孩,比如说她知道阿飒来了我这里,便常常买三人份的饭菜,或者出门前收拾好我和阿飒通宵打撸的房间。
阿飒说,这女孩很好,你别辜负她。
我嗯了一声。
阿飒继续说,舒俪来找过我了。
我点了根烟,慢慢听他讲。
他说,宋枷枷,你知道吗,我不爱舒俪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吸进嘴里的烟慢慢吐出来,说,我知道。
然后那一夜,桌上的烟灰缸满满的堆了起来,可他没有再叫一声舒俪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看见阿飒收好了行李站在我房门口,他说,宋枷枷,我走了。睡意朦胧的我意识未清,只淡淡嗯了一声。
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只看见米岚。
我惊起,问她,阿飒呢?
她睁着明亮的蓝眼睛看着我,说,他走了啊。
我抚了抚额头,记起清晨阿飒的告别。米岚端过一碗热汤到我身边,说,我熬的姜汤,阿飒说你前两天感冒了。然后她抬眼看我,抱歉,我才知道。
我接过姜汤的时候看到她手背上的一大片红,问她,怎么弄得?
她缩回手,笑道,没事,舀汤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
我心中微动,喝完了姜汤,又看她收拾完了屋子。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太阳,回过头来冲我笑,你看,宋枷枷,阳光真好啊。
我眯着眼睛看她,透过阳光,想到她明亮的眼睛和手背上的红。
我说,米岚,嫁给我吧。
她流下泪来,扑到我面前,仰头看我,说,宋枷枷,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三年了吗。
没错,是三年了。
还是三年前那个扎着马尾明艳亮眼的女孩,望着我说,嘿,我有个朋友看上你了,要聊聊吗。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说,米岚,嫁给我吧。
她说,我愿意。
后来我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努力陪她,努力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说,宋枷枷,你累吗?
我抱她入怀里,说,累,但是我愿意。
结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缺。米岚做了最美的新娘,我做了与她共度余生的丈夫。
当神父念出那段婚盟的时候,我想起了阿飒。
你是否愿意娶米岚小姐为妻? 从此爱她,尊重她,忠诚一生,无论富贵和贫贱,无论健康和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都会不离不弃,永远支持她,爱护她,与她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直到死亡。
那个阿飒,曾醉眼迷离的坐在我面前,他说,宋枷枷,我不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嘴里说出的那句话,不是我愿意,而是我应该。
而此时此刻,站在我所有至亲之人的面前,当然也当着阿飒的面。
我说了这辈子最郑重的一句话。
我愿意。
底下响起祝福的掌声,而我看见米岚漂亮的眼睛里闪出了泪花。
阿飒像松了口气,举着摄像机的手微微动了动,看着我和米岚,笑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理所当然的爱情,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他(她)爱你,所以愿意去为你做所有的事情。穿过山河,披荆斩棘,陪在你身边。
可我不知,这世上从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也没有毫无痛楚的人生
三年后,米岚难产。
医生说,保住大人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我发狂的抓住医生的衣襟,我说,保大人!保大人!
我冲进手术室,看到虚弱的米岚。她流着泪对我说,宋枷枷,你不应该为了我,放弃我们的孩子。
我愣在那里,脑海里翻涌出我和米岚的点点滴滴。
她又说,你不该让我看见你哭。
我抹了眼泪,在医生的安抚下离开了手术室。
米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选择你。
因为我曾说,我愿意。
愿意生老病死,不抛弃,不放弃。
我流着泪打电话给阿飒。
阿飒沉默良久,说,宋枷枷,你是个好丈夫。
我看见外面阳光明媚,就像那天我站在窗口处对米岚说。
米岚,嫁给我吧。
就像那天她流着泪说,我愿意。
就像当时的我们,许下的郑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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