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到市集隔着一条约60米宽的河,河水浑浊,常年向东奔流。河面除了每天往来的运输船,时常还有一些杂草枯枝,随着河水自西向东慢慢地涌动。
河北岸是统称为河泊的村落,自东向西连绵十几里高高低低的住宅。这里曾是个商业林立、繁华的集镇,后来几经战火,遭到毁灭性地破坏,沦落成了以种地为主的村落。 名字没变,但已经找不到曾经繁茂的痕迹。
河泊以种蔬菜等经济作物为主,每逢蔬菜成熟,村民们或拉车或挑担把蔬菜运到南岸稍繁华的市集,出售给当地无耕地的百姓。于是,北岸到南岸有人做起了摆渡的生意。
摆渡生意何时开始,起自哪户人家,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无从查寻。 我年幼时,摆渡的是一个老头划着一条小划子。老头大约一米七五的身高,偏瘦,头发永远乱糟糟的,常年在阳光下的原因,皮肤黝黑,表情严肃,从不笑,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夏天时一身老式的蓝色T恤和蓝色短裤,冬天一身老式的蓝色中山装外套和蓝色长裤,脚上一年四季都是军绿色球鞋。
据说老头姓赵,具体叫什么,无人追问。村人无论大人孩子都称他“老二”。为何这么叫,没人说得清,只是大家都这么叫,或许,他在家中排行第二的原因。
老二很少说话。每当,听到对岸渡河的人喊:“老二。”,他并不应声,只是划着小划子慢悠悠地过去,把渡河的人再慢悠悠地渡过来。起初,渡一个人是二毛钱的票钱,后来涨到五毛,老二从不收钱,渡河的人把钱丢在舱里的铁盒即可。
老二虽瘦,但胳膊肌肉很发达,因为,他每天要无数次的划着载着七八个人的小划子往返北岸和南岸,是桩力气活。与别人的工作时间不同,老二的工作时间也就是渡河的高峰时段,每天有三个时段渡河的人比较多: 天刚亮时、午饭前后、晚饭前后。
渡河的人大多是赶集的农民,也有少数打工的和学生。票价都一样,一天下来,也有几十元的收入。忙的时候老二就坐在小划子里,双手 握着滑水板,随时待命的样子。不忙时,他便回到北岸的小屋里,或是做饭或是搬出躺椅在门前休憩。
小屋很小,里面摆放着一张简易床,一张简易的饭桌,两张凳子。屋子没有粉刷,红色的砖裸露在外,很是破旧。屋子旁边,利用小屋的一面墙搭着简易厨房:几根木头搭的架子,外面蒙上油纸,一个红砖块砌成的灶台,灶台上一口铁锅,一根黑色的圆管直通顶上的烟囱。
一条大黑狗趴在门边,见的人多了,从没听它叫过。
听说,老二一直独身,从未娶过老婆,更无儿女,有几个很有钱的兄弟在外地,但村人从未见过有人来看老二。
村人觉得,老二收入不低,又没有老婆孩子,时常有些妒忌地调侃:“老二,给你介绍个老伴吧,趁着还能动,赶快享受下男女间的欢愉。”然后,村人便放声大笑。老二从不回应他们,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目视前方,双手用力地推着船桨,一下又一下。
起初这样的调侃经常发生,不过,老二每次都不回应,就显得非常无趣,村人就不再找他说话。偶尔,几个熟悉的人在船上说些比较秘密的事,也全当老二不存在。老二手不停,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村人也不放在心上。
摆渡虽说一天只忙三个时段,但别的时段也有少数的人要渡河,每次集到一船人时,村人喊:“老二。”老二便慢悠悠踱过来,把他们渡到对岸。然后,老二在对岸等着,集一船人再划回来。遇到有急事的,一个人,老二也摆,村人丢钱时则会多丢一些。
有时候,村人有些特殊的情况,渡河的时间太早或太晚,提前跟老二说好时间即可,到时间只管去河边,老二准坐在小划子里等着。
摆渡,一年四季都不能休息。下雨刮风也不例外。除非特别恶劣的天气,为了保证村人的安全,摆渡就停止了。那时候无论村人怎么求他,或是愿意多给钱,老二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如没听见一样。村人没办法,只得走比较远的大桥。
很长一段时间,村人渡河外出,都不用担心,时间太晚无人摆渡。天黑时,老二门前会亮着灯,村人拐过弯,看到灯亮着,便会松一口气。这灯如果不亮,很可能就是停电,至于说老二不在家,从没发生过。不过,灯不亮,村人心里难免紧张,怕无人摆渡,过不去河。
这就如同一个约定,你不用担心对方会失约,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在约定的地方,只是,要你决定是早去或晚去赴约。
老二,一直遵守着这个约定,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村人早已经习惯了他,他仿佛融入到村人的生活中。要去市集,第一想到的就是去河边,经老二的摆渡过河……
虽然老二每天接触村人,因为没有交谈,村人并不知道他的经历和想法。他人生中的一切仿佛只有小划子、小屋、大黑狗。大黑狗陪伴他多年,已经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常常趴在小屋的门前,偶尔跑开,一会儿便又回来趴着,要么睡觉,要么看着老二摆渡的方向。
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如河水一般无声地流向不知何处。村里,老人与婴孩的轮回,如四季的花开花落一般。人们没有察觉,老二划水的速度越来越慢,步履越发像大黑狗一样蹒跚。
那是多年前春季的一天清晨,老二照例起得很早,慢慢踱向河边。三个渡河的村民,纷纷把装满蔬菜的筐搬上小划子。
老二上了船,坐在船尾,慢慢地解开船桨,并不着急。他要等村人满一船在渡河。今天与往常不同。之前,这个时间渡河的人已经排起长队,要几个来回才能把所有人摆渡完。可是,今天只有三个人,而且迟迟不见有人来。
“别等了,人都走完了。”其中一个村人提醒道。
老二心里一惊。身后传来哗哗的滑水声,一条稍大些的小划子迅速地滑过来,船尾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下连一下推着船桨。男人扫视了一下老二,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来人的方向。
老二一脸惊愕,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用力一拉,小划子迅速向河中退去。老二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推着船桨。小划子转了向,慢慢地向对岸滑去。
之后,两个人同时摆渡持续了一段时间。男人毕竟年轻,小划子速度快,村人为了节约时间,便纷纷转到他那边渡河。
没有急事的村人,依然选择老二这边渡河。有村人感叹:“这些人太无情了,老二摆了他们多少年,说走就走了。”不过,说归说,可是,到老二这边渡河的人越来越少。
那天,老二停摆了。如往常不忙时一样,吃了饭,坐在门前,呆呆地看着河水。一天什么也没做。
大黑狗静静在待在老二旁边,望着他看去的方向。
第二天,老二早早起床,在小划子上放了个“渡河免费”的牌子。那时候菜价便宜,五毛钱要卖几斤菜才能赚回来。于是,村民纷纷回到老二这边渡河。
谁都看得出,老二在暗暗较劲。同时,村民也在默默地关注着这个无声的较量,期待对方应对的方式。
有村民说:“对方总不能倒贴钱给渡河的人,估计是要停摆了。”
另一个说:“不一定,老二不会长时间免费的,等对方停摆,再收费。那时候,对方再开始摆就是,无非少摆一段时间。”
刚才说话的人,似乎不同意,说:“老二又不缺钱,一直免费,对方耗得起吗?”
果然,那天男人来后,显然没想过老二会这样反击,在小划子上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愿意坐,悻悻地走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和以前一样,只有那条空荡荡的船在河边随浪摇摆。男人偶尔站在远处看着河边的一切。
那天,头顶乌云密布,天早早的黑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老二看着来人的方向,迟迟不见人影,绑好船桨,回到小屋准备晚饭。
平时,老二上了崖大黑狗就跑过来,摆动尾巴扑在他身上,老二怕大黑狗脚上的泥染脏了衣服,时常有些生气地拍打它。可是,今天已经做好饭,也不见大黑狗出现。
老二没在意,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常常出现,不用找,隔一两天,大黑狗自己就跑回来了。
吃完晚饭。呜呜怒吼的风,把不远处如墨般的树影吹得疯狂摆动,不一会儿,天空一声炸雷,雨如盆泼一般浇下。一道闪电划过,河面上汹涌的波涛不断把小划子抛起,然后迅速落下,小划子似乎要被击碎一般,仅靠一条缆绳牵制着,使它不至于荡到更深处。闪光过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老二看着门外,期待着大黑狗的身影,大黑狗却一直没有出现。夜已深,老二熄了灯,伴着担忧躺在床上,劳累一天,身体疲惫,眼皮不断地打着架,慢慢地进入睡梦了。
天亮时,雨仍未停。村人咒骂着老天爷:“要么不下,要么不停。”心疼摘好的菜不能去卖。风大雨大,这种恶劣的天气,根本不能摆渡。
老二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打开门,看了看旁边的厨房,厨房地面雨水横流,边上的柴火也已经淋湿。大黑狗仍没回来。
雨没有停的迹象。不摆渡,老二无事可做,吃了饭,便把破的衣服拿出来缝缝补补。
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村里的小河已经满出水来,马上就要内涝。村人们忧心重重,地里的蔬菜被淹,一季的收入就打了水漂,上了年纪的老人,便点香求告:“老天爷停雨吧。”
雨下的第三天,老二披着塑料布,趟着水去村里找大黑狗,找了一上午也没见到大黑狗的影子。村人看到他觉得奇怪,从不回村的老二怎么来村里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从不搭理人的老二,向村人询问:“有没有见到大黑狗?”
大黑狗跟着老二十几年,性格温顺,村人几乎都认识。有人说:“没注意,好像没见到。”有人说:“前几天好像见过。”
实在没头绪,老二全身湿透只得回小屋,到家后坐在凳子上发呆……
第四天,雨停了。村人排着队渡河卖菜,老二格外的忙碌,忙到下午三点,才得空休息一下,回小屋做了些吃的。吃完饭,准备休息一会儿,对岸便传来感声,“老二。”
那天,一直忙到天彻底黑下来,回到小屋,依然不见大黑狗的踪影,老二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深夜,老二全身汗醒来,感觉身体发热,没有一点力气。摸索着起床,找到感冒药,胡乱地吞了两粒,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大脑满是大黑狗被人追打四处逃跑的画面,直到东方的天空出现朦胧的白,才又慢慢睡去。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老二。”他才再次醒来,躺在床上依然四肢无力,强撑着起床,穿了衣服便向河边走去,每迈一步脚上如绑着千斤坠,异常的吃力。勉强划了几个来回。老二突然瘫倒在小划子上,失去了知觉。
村人急忙把老二送到村里卫生院。医生看了看,给老二吊上水。医生说:“没大碍。”村人便各自忙去了。有人去村里找到摆渡的男人,让他继续摆渡。
男人爽快答应,去了河边……
老二迷糊中,断断续续地说:“你去哪了?”“放了他。”……直到吃晚饭时,老二才醒过来。发现躺在卫生院,有些疑惑,怎么也想不起发生的事情。 看到医生,问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如何晕倒,如何被送到卫生院。
结完账。老二惦记着摆渡的事情,急忙向河边走去,很远就看到河面的小划子,正迅速地向对崖滑去。突然,老二把大黑狗的失踪与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相信男人这么万恶。
老二轻叹一声,慢慢地走向小屋,呆呆地坐在床上,忘记了刚才还咕咕叫的肚皮。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直围绕在心上,像是什么堵住似的。
听着村人与摆渡男人的说笑声,老二若有所失。想想自己日渐老去的身体和年轻时摆渡的速度,倍感无奈。
这时,一个收鸭毛、鹅毛、狗皮、羊皮的人推着自行车,向河边走去。老二瞟了一眼,一张黑色的狗皮挂在自行车后座,随着自行车的前行抖动着。老二冲过去,抓起狗皮仔细地端详。推车人吓了一跳,停了下来。狗皮并不完整,缺失了很多部位。老二边看边问:“这狗皮从哪收的?”
“不完整不值钱,在村里捡的。”推车人看着老二,回答。
老二抚摸着狗皮,心里一阵酸楚。从车座上拿下狗皮,掏出五十元钱,递给推车的人,说:“这狗是我丢失的,这皮我买了。”
推车人白得五十元,自然高兴,爽快地答应了。老二拿着黑狗皮,回到小屋,嘴里不停的念叨:“把你拴起来,就好了。”“哪个万恶的人下的死手啊?”……
第二天,老二把黑狗皮埋在屋子旁边。待在小屋一天没出门。有人来喊他去摆渡,他也不搭理,村人知道老二性格古怪,也没说什么,只得乘男人的小划子渡河。
黑狗事件之后,老二日渐消瘦。时常还去摆渡,但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村人一方面担心,另一方面觉得太耽误时间,慢慢地都转到男人那边渡河去了。
时光飞逝。老二对男人有了恨意,每当看到他与人聊天,听到他得意的笑声,老二心中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大黑狗。上次睡梦中,男人追打大黑狗的画面就越发的真实。可是,却没有证据。
收狗皮的人,只说是捡的。到底在哪里捡的?是捡的皮还是捡的狗呢?却没有说清楚。
农村养狗,多数都是散养的,任由它们到处跑,一只狗,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常常会有失踪的或者误食毒鼠药死亡的,村人也不会太计较。狗在农村就是家养的动物,与鸡鸭鹅一样。
老二想伺机报复。有几回夜深,他走到河边,解开男人的小划子,任由小划子随着河水向东漂去,但老二的手拉着缆绳的一头却没有松开。他站在河边许久,最终又把小划子拉回来拴在河边的木桩上。天亮后,看到男人划着小划子在河面来回穿梭,老二便又后悔自己心太软。
如此反复几次,老二似乎说服了自己,不再找茬让男人为难。老二站在埋狗皮的地方,静静的,要回屋时,说了一句,“活了这么久,够本了。”
之后,老二便不再摆渡,就更加的少言寡语,以前,偶尔与大黑狗说说年轻时的事情,如今,没有听众,说给谁听呢?他常常坐在门前,一整天看着河水发呆,饭也吃的少了,睡觉也不规律了,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摆渡男人,不忙的时候,会坐在小划子上看坐在门前的老二,发现他从不说话,也不接触人,甚至身边都没有一只活的动物。他从没与老二交谈过,只是觉得这个老人很孤单。当男人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划子,看着那些破损的地方,再看看自己全新的小划子,便有一种新老交替的感觉。
他安慰自己:“我不来,也会有别人来吧。他老了。”
老二不摆渡了,起初人们还会谈论,觉得可惜,偶尔有人会去询问:“老二,怎么不摆了?”
老二回答:“不是有个更快的在摆?”
再往后,有人再问老二。老二说:“我老了。”
渐渐,村人的谈资中,老二从最初的高频率出现,到后来偶尔提起,再到后来不再出现,只用了半年时间。
那年,天气不再炎热,树叶慢慢发黄。村里的公告栏,贴出一则通知,内容大致是:由于村人出行交通工具越来越发达,村委会决定,拿出一部分钱,用于购买大型渡船和修建码头,资金不够部分,向村人筹集。村人所出的资金将用于抵扣未来渡河的般票。
通知一出,立刻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多数人都表示支持,毕竟村委会出了大部分钱,而自己出的钱也不会白出,未来出行也方便了,怎么算都划算。
修建码头的图纸,把需要征用的地和住宅,标注的很清楚,赔偿也说的很明白,要么赔偿钱财,要么等价调换。老二的小屋靠近河边,正好在码头的一角,也在此次征用的范围之内。
那天,村委会的赵干部,去河边找老二商议。赵干部50多岁,常年走街串巷到各户人家办理业务,村人多少会给他几分面子。让他去找老二,一方面是他跟村人比较熟悉,另一方面,他跟老二同样都姓赵。
赵干部心中有数,“老二性格古怪,不与人来往,即使去了也未必能说动他。”赵干部心里直犯嘀咕,到底该怎么开口?
河边,老二躺在门前的躺椅上,目光发呆。赵干部从旁边搬来凳子,坐在老二旁边,不时地偷瞄一下,几次张口却没发声。
老二虽然没去看通知,但村人早就跟他说了。老二对村人说:“我能去哪?”刚才看到赵干部走过来,很清楚他来的目的。他想好了话,应对赵干部,但赵干部却迟迟不开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赵干部说:“为了村人出行方便,村委会拿出钱,修建码头,买大船摆渡,村里人都支持,不过修建码头,需要大伙的配合。”
看老二不说话,赵干部接着说:“码头要扩建,铺上水泥路,就需要占用这边的地和你的这间屋子,不过,所占的地和屋子都有补偿。”
老二看着河水,淡淡地说:“马上都入土了,还要折腾造房子,挪窝?”
赵干部说:“你一辈子没过好日子,也不用再造房子,拿到补偿款,就搬去养老院,什么也不用干,有专人照顾,享享福。”
老二站起来,收起躺椅,向屋里走去,说:“没享福的命。”
赵干部看老二逐客了,起身把凳子放回屋里,说:“修码头的事,都是为村人好,你再想想。”看老二正忙着,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转过头向回走去。
之后,赵干部成了老二家的常客。偶尔说些码头的事,常常什么也不说,只是待在老二旁边,与老二一样看着河水。
河水仍旧不知疲倦地向东奔流,河面上的货船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村人的面孔,老二熟悉的越来越少。找狗的那天,他去了几户原本与自己同龄的人家,多数都已经去世,还健在的也基本躺在床上了。
那个摆渡的男人,几次走到老二面前,说:“听说,在养老院生活不自由,没有自己住着舒服。其实修码头你的屋子不拆也可以,就是路稍稍窄了一些。”
老二有时候看看他,有时候看也不看,更不回答他。
眼看就要到开工的日子。赵干部心里急,但他也非常清楚,劝说老二,是件欲速不达的事情。那天,他如往常一样去了河边,坐在老二旁边。
要回去的时候,老二突然说:“我不住养老院。大黑狗还埋在屋子旁边,屋子能不拆吗?”
赵干部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连忙说:“我找人给你重新造一间。大黑狗可以向边上移一移。”
老二说:“房子不用造了。我就这个要求,屋子别拆。”说完,回屋去了。
赵干部回去后,与村委会商议,看能不能解决屋子不拆的事情。调整方案所涉及到的费用太多,这个方案不成立。商议很久,最终有人提议,把屋子向边上移移,既加宽了路面,又可以不拆屋子,所用的钱也不多。
第二天,赵干部兴冲冲地去和老二商议,到小屋后,发现屋子门关着,上面挂着锁,钥匙还在,打开后发现家具都在,但衣服已经被收拾干净。急忙向摆渡的男人打听,但男人说,并没注意,以为老二还在睡觉。
一连几天,都不见老二的踪影,他像凭空消失一样,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据知情人透露,老二被有钱的兄弟接过去了,让老二住养老院,说出去自己脸上没面子。知情人还说,自己和老二兄弟有联系,去他们家的时候,看老二时常坐在河边发呆。
这事在村人中传了一阵子,老二在村中无亲戚、朋友,很快便被人淡忘了。
如今,码头早已经修建好,大船比以前的小划子摆的人多,而且安全许多。老二的小屋,向边上移了移,依然矗立在河边,时间久了,便成了摆渡人休息的地方。
摆渡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老二的事情再也无人提起,只是屋子旁边的小土丘,时常被人说,那是多年前摆渡人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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