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意力稀缺的年代，如何耐心？

副标题：耐心的含义随时间不断改变，但要做到它，却并没有变得更容易。

我面前摆着一条杏仁软糖。我告诉自己，写不完绝对不能吃。几乎同时，我又在想，也许先吃掉它我就能更快把稿子写完。我继续写，话题关乎耐心，一边写一边逼自己更加耐心些。

现在，当我们谈起耐心时，经常把它等同于“注意力”、“专注度”和“时间管理”这些概念。耐心就是集中注意力读文章、就是尽力了解身边人的需求、就是管理时间以期完成任务。这会儿，我又想起了那条杏仁软糖，我虽然忍住没吃，却又开始想写信，想写给那位把这款美味甜点介绍给我的朋友。不过既然我写作的主题是耐心，那我就一定要等我把这篇文章写完后再去吃糖、再给朋友写信。

当下是一个“注意力”经济的年代（谁能得到大众的注意力，谁就能赚到钱）。而网络分析公司Chartbeat的执行总裁 Tony Haile最近做的一项研究让大家对“注意力”经济了有了新的认识。在一个月时间内，他分析了重度网络用户的20亿次网页访问行为。Haile写道，访客中有55%的人在页面上的活跃时间低于15秒。Chartbeat公司希望对网络流量有更精准的追踪，现在页面浏览量意义太小了，他们很希望找到一个更佳的衡量指标。

我们不仅在浏览网页缺乏耐心，对诸多其他事物也是如此 。我们欣赏伟大的艺术杰作所花的时间也没比浏览网页多几秒。2001年，刊登在杂志《艺术实证研究》上的一项研究表明，参观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游客平均欣赏艺术作品的时间仅为17秒。说到这儿，我想起了软糖，它是块烹饪杰作。因为我想起了西班牙托雷多之行，那儿到处都有面包房，一个个橱窗里展示着漂亮的软糖，它们有点形如水果蔬菜、有的形如城堡、还有的形如各种动植物。

回到耐心这一话题上来，耐心看似与注意力密不可分，而无关分心或拖延。现在耐心的意思成了忍耐延迟，但历史上，它的意思是忍耐痛苦。耐心意味着接受折磨和疼痛，并且毫无怨言。对杏仁糖，我已经说了太多，几乎快要抵消我在培养耐心这点上所做的努力了。

如今，耐心并不一定要隐忍。可它还是要求我们接受延迟、延迟享受满足。这正是经济学家如此关注耐心的原因之一，因为它恰恰是大多数经济主体所缺乏的。每当我读到有关复利的研究，我都会想“没错，我必须得存钱，这样几十年以后我才有更多钱。”可是，该存的钱就像我桌上的这条杏仁软糖一样——太有诱惑力了。而我的耐心又很有限，太多时候，那些本该存到明天的东西我们却今天就花掉了。

经济学家们认为，如果我们更为耐心，行为就会更理性：为了明天，延迟今天的消费。就像这会儿我一直想把杏仁软糖吃掉，但我会忍住，直到写完再吃。储蓄需要耐心和坚持，对大多数家庭来说，做到这点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的。我国工资水平不均其实反映了国家的储蓄水平。美国商务部的经济分析局记录了个人存款率的起起伏伏，从1971年6月和1973年12月的最高水平14.4%到2014年1月的最低水平4.3%。

杏仁软糖就在那，还躺在桌上，它比以往更令人垂涎。耐心有许多种，我拿吃杏仁糖这件小事儿举例并非轻视耐心。对我而言，摆在桌子上的杏仁软糖是一种锻炼，它让我明白，任何一种耐心的培养都是艰难的。等公交车或地铁时的等不及也是一样：我希望它们快点来，越快越好，这样我的欲望就能更快地得到满足。等待诉讼结果、司法听证结果、或等待某场危机冲突解决办法时的等不及也一样：我希望快点得到定论，而不是顺其自然。

从电视网络和推特上有关马航370悲剧密密麻麻的报道中就能看出：我们都迫不及待想找到解决方法，无法应对未知和不确定。新闻报道中的种种臆测让我们感到愤怒，可我们却意识到，这些臆测实际上是为了满足我们迫切想得知答案的渴望。再回到Chartbeat公司，这就解释了我们为何在单个网页上所花的时间如此之短。因为我们总觉得接下来还有更多资讯，我们正在读的这条新闻只是个设想，还不是最终版本。与其等上几小时或几天时间，筛掉臆测搞清一件事，还不如囫囵吞枣现在就读10件事。

我盯着杏仁软糖，可在文章写完前得忍住不吃。从这样的小事中所学到的耐心对那些未知期更长的大事会有借鉴意义吗？ 我希望是有的。我希望在日常生活中，对自己和对朋友的耐心能成为一种习惯，这样的习惯能在我们遭遇重大的质疑或苦难时，帮我应对过去。古人云，耐心是种美德。耐心是我们可以自己培养的，是一种从细微处见精神的生活方式，比如忍住不吃那条杏仁软糖。诸如此类的小小试炼能为我们做预备，这样今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能从容以对。

原文：Patience in the Age of Distraction

发表于Pacific Standard
作者：Casey N. Cep 哈佛大学文学学士、剑桥大学神学硕士
长期为*The New York Times, The New Yorker, The New Republic, The Paris Review *等杂志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