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第一次看到芳姐,她的课已经不再枯燥了,变成了大家最爱的课程。大家发现文学要比别的课程有意思的多。别的课程都是围绕着基础礼仪而发散开的,比如站立行坐蹲的变准姿势。
那上课就变成了傻站,儍立,傻坐等等,而且一站就是一天。一帮从来没有飞过的老师,讲起如何成为空姐头头是道,翻开我们的课本,从世界第一架飞机,讲到在中国第一架飞机,每一个细节都无微不至,但是一个和空姐有关的知识点都没有。
我等了整整一学期,连最基本的入门知识都没有。全都是空,大,强的表面知识。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真的成为一名男空姐,等我深谙此道以后,我要写一本给空乘孩子的教科书,不想他们浪费自己的大学时间在这些面子课本上。
芳姐在快结束的时候宣布,马上进行新学期的班干部改选活动,班干部对进入学生会有加分,同时学生会对于明年的面试年有加分。
这一宣布让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班长转着眼睛环视着大家,小龟和骆驼对视了一眼,露出诡异一笑。我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我这个学习委真的够分量么?是不是需要抢一下班长。我看着来自大连的班长,白里透红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他在抓耳挠腮,在彷徨。
当芳姐询问是否有人需要竞选班长的时候,我稍作犹豫就已毅然决然的举起了手。全班咋舌,我看到了班长赤红的双眼。
芳姐皱着眉头,摇摇头又点点头。“下周开始班长竞选,你们两个人准备下。”
下课铃声响起,我一个人走出了教室。社会是残酷的,人生是残酷的,什么同学情都是狗屁。没有什么比面上好航空公司更重要的。
未来的几天,我都在埋头准备竞选演讲,甚至跑到网吧去看美国总统演讲的视频。那几天茶饭不思,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竞选的前一天,我们只有一节课,是航空英语。上课的是外教。他的课是我除了芳姐的之外最喜欢的课。他的课是全英文的,班上很多同学都听不懂。我从第一天开始理所应当的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间。
作为学习委员,外教一直最喜欢我。基本是对着我一个人上课,我连猜带蒙的听着,还时不时和他互动。那一节课,外教喊我起来朗读课文,其实口语是我最不擅长的。那天我心思也不在课本上,接连读错好几个单词,重读闭音节也搞错好几个,听上去非常乡村化的口语。外教用脆弱的中文表达了不满。
全班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小龟笑的很凶。我脑子一下抽风,把书递给后排的班长“你笑那么凶,你来啊。”
班长这人,为了上这个学校复读了一年,成绩上确实不如人意。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也是心照不宣。但是今天我在全班挑明了,其实就是当众羞辱他。
他看着我楞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激动的撕了书“南京人,就是傻X。”
他是学体育出身,身材魁梧,四肢有力。桌子瞬间被他带倒,边上的人拉都拉不住。
他杀红了眼一般向我奔来,我接连退了几步。我敢羞辱他就是因为马上面临竞选,竞选前动手是大忌。我只想打击他的气焰,没成想他真的敢动手。我一直以为我参加的而是美国大选,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在台湾议会。
突然后面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骆驼从后面拉住了他“你可以骂他,但是不能骂南京人。”
班长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老拳,骆驼也不含糊你来我往老拳招呼。几个回合,班长占了上风,骆驼的左眼肿成了金鱼眼。
班长一脚踹到了骆驼,把边上的板凳举过了头顶。看来是准备下死手,我被吓得瑟瑟发抖。眼看板凳要被砸下之际,外教一把抢下了班长的板凳。这个六十多岁的美国小老头,此时青筋隆起,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外教把班长推到一边,把骆驼拉起来,我赶快去接过他的板凳。外教突然对着我吼了一句“soft!Dog!”
我真真切切的听懂了这句话。外教扶着骆驼去往医务室,骆驼用另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至始至终不敢看他的眼睛。
骆驼伤的不重,但是眼睛有段时间才可以消肿。我窝在自己房间里,我一直在想他为何这么冲动,为什么动手,万一被处分就不能面试了。
我的房间第一次没有人来串门,一整晚都没有。我像个异类被大家无视了。不,其实我一直是个异类。
我出门倒洗脚水的时候,看到了加贺和小龟他们站在骆驼房门外,加贺看着我叹了口气,小龟弹掉了烟头,慢慢踱过来“我本来懒得和你说什么,软蛋。骆驼是为了谁出头的?今天看到骆驼嫂心疼的样子心都滴血,你哪怕拉一把我都不怪你,但你在做什么?你真丢南京人的脸。”
我欲言又止,加贺拍了拍我的肩膀。领着小龟回了自己房间。我端着盆,站在走廊上,望眼望去,每间屋子的门都缓缓关了起来。一滴眼泪,慢慢滑落在我的嘴角。
后来的竞选,我准备的很充分。我说了足足二十分钟。班长只说了2分钟。但是投票的结果是他二十九票,我零票。全班一共三十人,除开我们还剩下28人,班长还有一票是芳姐投的。
我此时此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我心里想着你们为何要去选一个莽夫?我难道不更像政治家么?班长兴高采烈的走上讲台翻开他的手写本“这是我每一天为大家手写的签到记录,和跑操记录。我不放心高年级的学长们去点名,怕他们点漏了,我都是自己手写一份。兄弟们,我没本事,没文化,但是我有颗真心。”
我知道,这是低俗的套路。也知道这是他说的漂亮话,那本本子翻开来,不会超过两页纸的。但我就是输了,我不该动别人的蛋糕。
那件事后来的发展更是发人深省,我和班长争得头破血流,却都没有进学生会。最后是小龟进的学生会。我回忆起事件初,他对骆驼的那一笑,感觉自己更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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