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28日
组长走了,国民党反动派以“郭文先鼓动知识分子叛变”为由将其枪决。恩惠也走了。
翻到这一页的我愣住了,手悬在那一页还没来得及翻过。篇幅简短到眼睛只是扫视了一眼,就只剩下脑子在嗡嗡直响。
我从未见过默山口中的组长郭文先,但我在梦里与他相遇这算不算是见过。
我又是以一个什么身份与他见过?我没有帮他砸过天花板,没有帮他把试剂倒进池子里,我甚至没有与他们一起度过那一段最难熬的日子。
最难熬的日子……最难熬的又是什么日子。前一个梦境他才出现,此刻却得知人已经死了。
此刻到底是哪一刻,他们在此刻都死了不是吗?
恩惠走了又是什么意思,是也死了吗?
我讨厌这种未知的东西,讨厌这种被未知东西掌控的感觉。
我将日记本狠狠地砸到床角。本子与墙面疯狂摩擦,弹到床沿,最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抱着双膝蜷缩着,这是一种生不逢时的深深的挫败感。
这段时间我也发觉了自己的变化,我总是在睡觉,在走神,小叶说我开朗了许多,我没有感觉到,但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我从未见过日记本里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们于我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矛盾,我能感受到他们幸福,我能感受到他们为之在奋斗的目标。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一组的一员,我是他们的伙伴,我是默山的爱人。
然而在郭文先死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我看不见任何一个死亡,我看不见日记本以外的任何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实验,而我也没有办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这几天里我每天都独自呆坐在房间很久,从一开始的想哭到后来的愤怒再到最后的不明所以。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为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和事忧心伤神。
我提着煤油灯往外走,夜晚的寒风格外刺骨,连煤油灯散发的热气也只能短暂的环绕住我的右手。
我如往常一般的踏入小叶家里,找了一个平日里坐的座位,等着一份“老样子”,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可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阿鸟,我们明天去学堂玩吧!”小叶发觉到了烟袅的不对劲,用围裙擦了擦手就走了过来。
“不了。”现在有关日记本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参与了,更何况这本就与我无关。
“我感觉你又变得无所谓了。”小叶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的说道。
“嗯?”我愣了一下,难道她知道日记本的事情了,我好像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啊。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一开始我感觉你什么都不在意,住在杨婆婆家你也不在意,你爸不来你也不在意。”
小叶看了一眼我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但是自从你去了学堂后你就好像有了在意的事情,每天都在那不知道摸摸缩缩什么,挺好的!”
“摸摸缩缩有什么好的,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我不理解的反驳道。
“这哪里是在浪费时间,我不也整天在这摸摸缩缩的嘛。”小叶抬起了她抓着长筷子的那只手。
“这怎么一样,你这是在挣钱是正经事。”
“阿鸟,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最有距离吗?就是现在。当所有的孩子都在沉迷于琼瑶剧的时候你却说这些都是假的,你这样怎么会快乐?”小叶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那如果你已经知道故事是悲剧了,你还会继续看下去吗?”
“反正我会,我就喜欢看那种虐来虐去的。结局不好又怎么样,过程好不就行了。”
“那过程也不好呢?”我继续追问道。
“不可能不好!你看你最近多开心啊!”小叶迅速反驳道。
“我可没说…”我嘴硬的不承认。
“即使结局注定失败,也不能放弃开始的勇气。”
我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这么有水准的话竟然是出自我的死党之口。
小叶往灶台走去的路上回头解释道,“你上次来我家忘了本书。”
看着小叶忙碌又快乐的样子,我心里暗暗的决定了些什么事情。即使结局已经注定,那我就尽我最大的能力拼凑一份完整的蓝图吧。
回到家后,我重新拾起地上的日记本等了许久,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幻觉。
我拿起日记本放在鼻边用力的嗅了几下。其实这几天我也发现了日记本的“功效”好像在渐渐消散,我不再会出现幻觉。
好像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我猛地摇摇头,我不能再陷入这种死循环里了。
我仔细的翻找了屋子里的所有纸质文件,企图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玄关处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叠票据,里面有杨疏环父母的,杨莹环的,还有1947年10月28日杨疏环的火车票。
1947年10月28日不就是默山日记本上说的恩惠走的日子吗?太好了,恩惠没有死!
“不对是当时的恩惠没有死。”我补充道。
在默山和实验室最难熬的日子里,恩惠究竟为什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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